吕空昀好像已经不再会生气了,没什么表情:“你不信我,但信代景熙和代岚山。”
虞小文叹了口气。
“不是信他们,只是,如果是代岚山,他绝不可能拖他哥下水,让代景熙单独送一个情报处在逃犯到你这边。而代景熙,如果是已经和你合作,一定会让你拖住他那个倒霉弟弟别出来捣乱。再说,他如果知道你安了窃听器,在车上怎么还会跟我说的关于你和吕家的事情……也很反常。事实,就是我想的那样。你在车上假借‘帮’我缓解发情期的名义,和我亲热,在我理智模糊的时候给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定位器……”
他轻笑了声,掏出个小东西扔在吕空昀脚下,低声说道:“你雨衣口袋里找到的。你应该是在给我套上项圈的时候拿走的吧。”
吕空昀沉默地低头看着那个一闪而过东西。
虞小文:“因为代景熙交待中只说了芭蕉山,没有具体坐标,你就故意透露我和代景熙在车上的交谈内容,还有意引导我,让我认为有人已经出卖了我们。这样我就会担心叶一三不知情,一定不放心,会来约定地点查看情况。到时候你和吕祺风就可以把间谍、逃犯,一网打尽了。吕医生。我不信你有错吗?”
吕空昀没有反驳他。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是因为我有什么破绽,还是单纯因为你不愿意相信我。”
多怪的问题。
虞小文搓了搓双手,去掉破烂麻绳留在手上的碎屑和污渍。
“到小屋时,你的雨衣上有很多水,流满了整个凳子周围。如果你事先有内应,满可以一早把车停到房子后面,雨衣上是不会有那么多水的。”
虞小文继续说道:“你是一路跟踪我们过来的。我们到达目的地后,你为了避免车出现在我们面前打草惊蛇,只能把车停在远处,再穿过树林走过来,所以才沾了那么多的雨水。到小屋附近后,我和代景熙在车上说话来着。你就一边监听,一边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个时间差,嫁祸离间,是吧。这算是你临时起意,否则应该会更周密一些,我也未必能识破。”
“嗯。”吕空昀承认了,“所以,你觉得我在下套,也依然和我睡了。这也是你将计就计的一部分吗。”
虞小文:“……”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很久。好像空气都沉冷了起来。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下些没温度的金色余光,沾在虞小文浅淡的眼珠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过了会儿,他扯着嘴角,歪头回道:“呦,我还没说你呢。从车上开始就可劲儿勾引我,还给我下套。你倒恶人先告状上了。让我白睡了也是你活该。”
性。双方带着阴谋算计的性。他和他的初恋,生命时光里唯一爱过的那个少年。
怎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呢,啊?
所以,确实就像虞小文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两年前没有去打扰吕空昀就好了。至少他记忆里从来没有自己,也是一种干净。
“……”听了他的话,吕空昀阴恻恻地看着虞小文:“我该让你下不了床。”
虞小文:“。”
他碾着脚尖,蹲下去继续栓绳:“……这什么话。那你的计策不就没法实施了吗。你不会的。”
虞小文打算等情报处包围的人上来了,看见他本人了,就拽着绳子,顺着山坡滑下去。
吕空昀似乎有些疲惫地出了口气。
说:“你到底还要跑到什么时候?”
虞小文:“这不是我说了算吧?”
虞小文也不想跑了,早就疲了。只是现在因为吕空昀筹划着一网打尽的“计策”,导致他再一次和他的救命恩人绑定了,不跑不行。
“……吕空昀。我骗你,又逃跑,好多次。对不起我真心跟你道歉。你人帅心善,在小屋,你说过跟我两清,我相信你说这话不全是为了给我下套。只是我们之间私事能清,公事不行。抓我不够,还得用我抓同党。因为我的叛国罪。我都明白的。”
面对他自认罪行的行为,吕空昀没回应什么。
栓好了逃跑绳,虞小文又随口调侃道:“哎。你就当在港岛没见过我,当我真死了不行吗。啊,对,虞小文两年前真死了,我其实是一个外国保安。”
吕空昀:“如果你只是郝大立,那我会一直找虞小文。”
“……呵呵。”虞小文把绳索的另一头扔下山,又看了看山崖的高度。这个绳大概只能到一半多的长度,也算是一种生死有命。
哎。
他索性出气般说道:“那我可要告诉你,虞小文的一切早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了。”
对面突然很安静。
虞小文又用锈铲刀把烂绳索上面磨细,只剩一小半的拉力。这样的绳子,配上悬挂的高度,情报处的士兵大概不会为了抓他玩命。
虞小文又说:“你知道吗,逃亡真的很凶险,这回我被找到之前,就有好几次,都差点挂了。如果我在掉到大海里那次没游上岸,你们又能去哪儿找我?万一我逃跑路上又出事了,死在哪个荒山野岭的山洞呢。那你们再找不也是浪费资源吗。”
他说到后面,语气少见地沉重阴郁,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我给不了一点你们想要的东西的……虞小文,就是已经死了。”
白昼的结束,带来了越过山头的风。接到报信儿的吕祺风的人,也该来了。
他再次扯了扯绳子,看向对方:“吕上校,你该做的都做了,完成任务了。我在情报处的人眼前跑掉,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做得够好了。”
但周围一直都没有动静,这有些奇怪。
逐渐昏暗下来的视野中,静默了很久的吕空昀,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虞小文不由得警惕起来,也向后退,边退边问道:“……吕祺风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没有吕祺风的人。”吕空昀说。
“……什么?”
吕空昀再次向前走,虞小文不能再退,只能抓紧了手中的绳子。
而对方却似乎并没有在意,甚至越过他,双脚站到了悬崖的边上。
虞小文人僵了,声音都尖了:“……吕空昀你他妈干什么呢?往后点站!”
对方却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情绪完全和虞小文天差地别。他眼神死灰一样平静,掏出一条手铐,一只拷在自己手上,一只递给虞小文。
虞小文:“……”
虞小文没动,吕空昀就自己去抓虞小文的手。虞小文有些懵了,但并不敢挣扎。自己手中还有绳子,可要是乱动破坏了吕空昀的重心,他是真的会掉下去的。
虞小文眼看着吕空昀把手铐的另一边扣道自己手上,把两个人联结在了一起。
“你不是想死吗,从世界上消失。”吕空昀问,“现在要吗。我可以跳。”
他的声音像地狱使者,让虞小文胆寒。
虞小文后背的毛都炸了,冷汗直流,但也只能小心翼翼拉着手铐往悬崖的反方向去,声音哆嗦:“……不要。你往后点!”
吕空昀看着他。
“虞小文还活着吗。”
“……嗯。”
“你是虞小文吗。”
一阵谷底升起的旋风蓦地卷起吕空昀的头发,虞小文看着这一幕,差点尿都要吓出来。他大声喊道:
“……是。是!我是!我是虞小文!活的!艹!”
山谷的回声后,只有风声。
“你已经消耗了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我不会再信你一句。”过了会儿,吕空昀说,“从现在开始,别想离开我半步。”
吕空昀扯着踉跄的虞小文从山路原路返回,接着上了吕空昀在芭蕉林中的车。
他开车回了橙园,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并把虞小文的手铐拷在副驾驶的安全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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