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并不是拍卖会开始的时间,这一次,无论是下方的观众席还是上方的贵宾席都空空荡荡。
这种空旷令人莫名心中发凉。
“我发誓,那几张画真的应该就在这里挂着,”费加洛盯着面前的墙壁,神情费解,“我也不知道它们到哪儿去了。”
在他的面前,原本挂着那几张连通内外拍卖会的人物肖像画不自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墙壁。
温简言的目光落在墙壁上。
他抚摸着死海古卷冰冷细腻的封皮,这本由408张人皮缝制的书压在掌心里,此刻重若千钧。
对于肖像的消失,他并不意外。
它们和死海古卷一起,都是梦魇之所以会降临于此、并且停留于此的锚点。
如果被摧毁,梦魇将会被规则毫无余地地排斥出这个世界。
它不可能对他们的寻找无动于衷,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好让它们不被发现。
“不。”他缓缓道,“它们就在这附近。”
——列车的规则是既定的。
既然它会冲入这里,那也就意味着,剩下的几张肖像一定就在这里。
“我们继续找。”
哪怕是掘地三尺,将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掰开、拆下都无所谓——那几张画像无论如何都必须被找到。
“虽然话是这么说,”费加洛苦笑一声,“但是,你知道这里有多大吗?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到底要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在那边。”
“???”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个愣神,纷纷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去。
几步之外,巫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定定站着,偏着头,目光投向拍卖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走。”温简言最先反应过来,向着巫烛目光投去的地方大步流星地奔了过去,他一动,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立刻紧随其后。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概括成简单粗暴的一个字,那就是:
拆。
高台之上的一切被毫不留情地破坏拆解,终于,随着最后一块帘幕被猛地扯下,在那一刹那,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冰冷暗淡的光从上方落下,照亮了帘幕后的墙壁。
一排阴冷诡异的巨幅肖像画,就这样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浓墨重彩,面容模糊。
所有人的面孔都隐没于黑暗深处,无法辨认出五官长相,一双双没有血色惨白手掌交叠放在前方——他们曾用这双手在阴冷诡异的泥土中翻找,将一片片散落于其中的镜子碎片收集起来,将背叛的罪行再次拼凑,实施……而他们的双手也因此被侵蚀褪色,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并被肖像画永久留存。
“……”
被背叛的神明站在侧后方,冷冷望着那几张肖像画。
他的侧脸被光线分割,眉骨压下,投下阴郁冷峻的深痕。
有什么阴沉的、不安的、诡谲的东西,在他那看似冷漠的表象下左冲右突,遏制不住地扯露出狰狞的獠牙。
忽然,他的脸被转了过来。
愕然间,他低下头,不期然撞入一双眼的深处,在那比寻常人类偏浅的双眼深处里,闪烁着一点坚定而温暖的光。
“还看它做什么?”
青年抬着眼,专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目光像是从时光尽头的荒原中望来,就像是他第一次向着坟墓中笑着伸出手一样——
“有我帮你报仇呢。”
在那一瞬间,刚才所有坚冰都随之消融了,那些锐利的愤怒、刻骨的敌意,漫长的仇恨……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安抚。
巫烛向前一倾,用额头抵着温简言的额头,他低声笑了,应了声:
“好。”
第719章 终局(五)
“……”
后方,陈澄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等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难道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我看到了吗”,但是,还没等他真的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言论,就被陈默不做声地一手掐在了胳膊的伤口上,顿时脸孔一阵扭曲,什么字都吐不出来了。
只可惜,错过了这次说话的时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只见站在最前方的温简言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盏冰冷的铜油灯。
这是来自于列车的顶灯,尚未燃烧殆尽的灰白色灯油盛在其中。
伴随着“嗤”的一声响,一簇火苗直窜而起。
就这样,鲜红的火舌一点点舔上了油画画布的底端。
随着火焰向上攀升,油画的布料也开始随之皱缩,上面的颜料在高温熏烤之下开始一点点融化,滴滴答答地淌下,本就阴冷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图画也变得越发扭曲。
一股尸体被烧焦般的臭味立刻在空中弥漫开来。
可是,在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火焰却无法再继续向上蔓延了。
火光中,那原本一动不动坐在画面中的肖像忽然动了一下——!
“……?!”
见此,温简言心中一悸,不由得向后倒退半步。
他知道,这一切绝非自己的幻觉,立刻扭过头,厉声道:“快,剩下的灯油!”
虽说他并没有完全猜到现在的异状,但也差不多预想到了,一切不可能像他期望的那样顺利,于是,出于保险考虑,在其他人拆拍卖台的时候,他则前往列车内,将里面所有留下的灯油全部一一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更多的灯油被接二连三地砸上油画,烈火烧的越发凶猛,几乎炽白如镁。
可即便如此,火线依旧攀升缓慢,无法寸进。
就这样,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宿居于油画中的“人像”一个接着一个地恢复了行动能力。
一张接着一张……
面目模糊的亡灵缓慢地起身,开始向着油画框外走去。
很快,第一个人迈出了画框。
它的身材并不高大,脖颈以上一片黑暗,无法看到五官,唯一能看清的是……
一双端端正正放在前方的手掌,苍老皱缩,犹如树皮。
“呃——”
一瞬间,季观犹如迎头遭遇了一记痛击似得,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抬手按住了太阳穴,脸色刷的白了下去。
身为灵媒,他的感知比所有人都更敏锐。
他能感受到,此时此刻进入到他们所在空间的“东西”强大无比,也邪恶无比,几乎远胜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存在……那种几乎浓达实质的压迫感直冲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力就此摧毁。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存在——而是被放在梦魇最核心位置中,被这里的血腥气滋养哺喂了不知多少年的鬼物——
皮肤之下,那原本已经沉寂许久的恶鬼似乎也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季观额头布满冷汗,厉声喝道:
“小心!!”
老人走的非常缓慢,可是每向前一步,周遭的光线就暗下一点,像是油画深处的黑暗也随着她的身形被裹挟了出来,犹如浓浊的雾一样,在身后涌出、逸散。
四周的温度在飞快下降,不过短短几秒,居然已冰寒刺骨。
温简言只觉得冷汗顺着脊背向下淌去。
他心里知道,他们现在这个状况已经经不住第二场苦战了。
所有人几乎都已油尽灯枯,几乎穷途末路,可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的话——
忽然,猝不及防的——面前老人的步伐一停,居然就这样站住了。
注视着面前一动不动的阴冷身影,温简言一怔,好像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扭头向着身侧望去。
巫烛站在咆哮的黑暗中央,细细的金纹在皮肤下流淌,一片窒郁暗影深处,他的眼眸冷冷燃烧,像是两点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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