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金色的火光欺近。
他摸到了手臂,坚实的、不可动摇的手臂——冰冷的胸膛——一切都如此熟悉。
温简言张了张嘴,发出声音:“……巫烛?”
对方的声音穿透黑暗,低沉压抑,如磬般震响。
“嗯。”
“是我。”
额头抵住额头,鼻尖碰鼻尖。
在被黑暗覆盖的另外一块区域内,黄毛身体歪斜,在旋涡中踉跄了一下,他低下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花了两秒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线”消失了,自己再一次恢复了自由。
他下意识抬起头,四下环视,寻找着原因。
呲——
这一次,溅落在他脸上的,是真实的鲜血。
粘稠,温热。
不远处,青黑的利爪发出破空锐响,将挡在前方的躯体扯开,鲜血高高溅起,像是被扯开的幕布。
红光被车窗切分成块,在下方,一道雪亮的刀锋划开一道无声的弧线,像是鸟类翅膀的边缘从空中掠过,随之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无奈埋怨的声音:
“诶,您小心别把血溅上我的西装,这可是高级定制的呢。”
而在他们身后,一道雪白的影子悄然跟随。
少年行动无声,如果不去注意,几乎很难发现他的存在,像是一道习惯于被忽视和遗忘的白影,只是偶尔抬起眼时,漆黑的渊薮才会向外间或张开一瞬。
冰冷的嘴唇触碰耳际。
“……不只是我。”
流水般的黑暗在四周紧密拥来,一双手臂紧箍着他,耳边听到对方胸腔深处传来的稳定心跳。
温简言急促地喘着气,他死死捉住对方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捉住浮木,自水面以下探出头来,任凭冰冷干净的空气涌入胸腔,带来割伤一样的痛楚。
这一刻,他终于被从湿淋淋的噩梦深处拖了出来。
他醒了。
“季观……”黄毛的眼里迸射出欣喜的光,“还有费加洛……白雪……!”
刚才在死亡瞬间将他救下的,显然正是白雪无疑。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少年犹豫着停下脚步,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有些别扭地、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费加洛停下脚步,弯刀在身后优雅收拢,他欠了欠身,“反向回来花了点时间——不得不说,你们队伍里的这位先生鼻子真灵——否则的话,我们还没法知道你们居然离开驾驶室了。”
在一节车厢被拆卸之后,他们并未立刻行动,而是简单地商议策略,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寻常,形势显然出现了变化——但是,还没等他们讨论出结果,巫烛却倏地扭头,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某种气味,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转身折返,用最快的方式沿着来路赶去。
其余几人只能被迫紧跟着他。
在费加洛紧赶慢赶和他并列,并且执着追问原因时,对方这才侧过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眸凝视着他,说——“他流血了。”
“看样子,”费加洛说,“我们还算赶得及时。”
巫烛将人类青年圈在怀里,垂下眼,一点一点舐去了他额角的鲜血。
像是大动物用尾巴圈住了比自己体型稍小一点的小动物,为他舔舐受伤的毛。
谨慎,轻柔,小心翼翼。
几乎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举动和先前残忍的杀戮居然出自同一存在之手……而其间相隔不过短短十几分钟。
与此同时,刚才只是被简单扯碎,并没来得及被碾磨殆尽的人开始一点点恢复身形。
张云生站在远处,他定定望着这个方向,脸上的神色莫测。
“哦对了,”
季观垂下沾满鲜血的青黑鬼手,眯起双眼,看向不远处在血色光线下一点点重新恢复身体形态、重新变得完整的神谕众:
“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
“没错,我们就是他的新朋友。”
他扯出一个带着戾气的冷笑,扬了扬下巴:
“——怎么了?”
第707章
“所以说,只要我们把丹朱脑袋右边再打碎一次,就能彻底弄死她了,”
橘子糖确认道,
“对吧?”
“不是‘我们’,”陈澄纠正道,“是‘我’。”
身为游轮的实际控制者,丹朱的存在本已超越人类的范畴,再加上梦魇的无脑强化,想要伤到她堪称天方夜谭——换言之,也只有陈澄以自损为代价的、纯概念化的可怕天赋,才有可能在对方身上重现出曾经那种程度的破坏。
“……啧。”橘子糖不爽地撇撇嘴,“行吧,你就你。”
虽然两人的对话只有寥寥几句,堪称简单随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以丹朱现在对游轮的控制程度,想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的艰难、又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不惜一切代价送陈澄近身。”
毕竟,可供选择的选项已然不多——他们现在伤的伤,残的残,正面强攻绝无胜算,所以,通过佯攻分散丹朱注意力,趁机护送陈澄近身完成狙杀,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等下我做主攻,”雨果开口道,“正面吸引丹朱注意力。”
闻言,众人一顿,齐齐向他看去。
“在和丹朱的正面交锋这件事上只能我来,”雨果将烟从失去血色的唇边拿下,灰白烟雾盘旋而上,他语气平静,像是叙述着什么既定的事实,“其他人都不行。”
“……”
空气随之静默一瞬。
但不得不承认,雨果说的没错。
陈澄是狙杀丹朱的主力,他的天赋必须留待最后,橘子糖的天赋使用超出限度,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有脱战风险,闻雅是辅助系天赋,苏成也同样,都没有正面作战能力。
在现场的所有人中,能长期拉住丹朱仇恨的,也就只剩下雨果了。
“切,”橘子糖一脸不忿,在一旁小声地嘀嘀咕咕:“死装男就知道抢着出风头,但凡我状态好一点……”
闻雅点点头,表情沉静:“好,那我来负责掩护陈澄。”
在其他人和丹朱作战的过程中,她可以利用天赋将自己和陈澄两人的气息抹除到最低,悄无声息地接近,直至他们近到可以一击毙命为止。
“啊……就像以前一样,”陈澄咧嘴,“真是美好的旧时光。”
同为永昼成员,两人合作的次数可不只一次两次。
只不过,这次挡在他们面前的,是永昼的会长,他们曾经的领导者。
“喂,预言家。”忽然,橘子糖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抬了抬下巴,“你算到了什么?”
“……”
苏成抬起头,他的眼眸幽黑,深不见底,三张漆黑的塔罗牌在他的掌心中悬浮,犹如尖塔,
“成功渺茫。”
他的语气平静,但带着某种莫名不祥的意味,砸在人心里,带来几分战栗。
“而且,代价高昂。”
“……是吗?”
橘子糖若有所思地听着,忽然肆无忌惮地大声笑了起来,清脆的童声响彻耳边,“那不是很好吗!”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变换微弱的光线下,小女孩的眼底带上了几分血色,越发显得面容狰狞,笑容癫狂,“如果太简单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一场演出了朋友们!”
她抬起头,望向虚空中无形的镜头,大大的笑容像是一把尖刀,直扎入每个注视着屏幕的观众眼中。
“让我们玩的开心一点吧!!”
整个负七层都在分崩离析、地动山摇。
越来越多的石块从空中砸下,扬起浓重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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