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认得出他们先前排队入学的广场,以及后方的操场、教学楼、宿舍楼等等,先前在这些建筑物之间奔逃行动的事似乎只发生在不久之前,但除此之外,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狰狞的裂缝贯穿地面,一直延伸到砖灰色的墙壁上,巨大的裂缝触目惊心。
不少建筑物歪斜着,顶部摇摇欲坠,那过大的倾斜角度,令温简言很难想通它究竟是如何才能维持站立不倒的。
整个学校像是受到了飓风或是地震的摧残一样。
天空一如既往的一片漆黑,只剩三五盏路灯还亮着,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似乎注意到了温简言的目光,云碧蓝道:“别看现在这么糟糕,实际上已经是重建过的样子了,之前这里可是差不多变成了一片废墟,工作量大的很……好了,我们到了。”
说着,她停下步伐,指了指不远处挂着医务室牌子的房间。
“进去吧。”
“我不记得这里还有医务室……”
温简言一边四处环视,一边在云碧蓝的指点下乖乖坐下。
“它一直在,”云碧蓝说,“只是梦魇不需要而已,所以就被剔除到副本之外了。”
她向着不远处的“医生”打了个响指,用温简言先前在校车上听到过的森冷语气命令道:“给他看看手。”
然后,云碧蓝看向温简言,恢复了寻常的语气:
“等梦魇的控制权消失,这些原本‘不需要存在’的地方就重新和学校整合在一起了。”
温简言伸出手,让走上前来的“医生”给自己处理伤口。
对方的皮肤僵冷,动作生硬,显然并非活人。
“呃!”在对方那不够体贴的动作下,温简言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窜出一层冷汗。
“轻点。”
站在旁边的云碧蓝扫了一眼过去,语气颇有压迫感。
“是,校长。”以一个死人能做到的最高标准,医生谨慎地放轻了动作。
温简言呼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手腕的疼痛上转移开来,他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现在是校长了?”
“是啊。”
云碧蓝靠在桌上,轻笑一声。
“当一群鬼的校长,哪怕对我来说都算新鲜。”
“所以,在我们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温简言问出了从见面以来就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不知道?”云碧蓝定睛看向他,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温简言对此并不知情。
温简言摇摇头。
“等你处理好伤口吧,”云碧蓝看了他一眼,“你可以亲眼看。”
明明是鬼校,他们在这件事上却并无任何灵异可言。
并且显然并未继承梦魇处理伤口的能力。
温简言被捏断的手臂就被打上了夹板,用绷带挂了起来,他摇摇头拒绝了医生试图用同样方式处理自己另一只手腕的企图——他必须保有一只手能活动,否则将无异于废人——他站起身来,小心地活动了一下。
“好了?”云碧蓝问。
温简言点点头:“嗯。”
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这个程度怕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云碧蓝点点头,转身出了门:“行,拿走吧。”
温简言跟上了她。
在云碧蓝的带领下,二人离开医务室,向着不远处的其中一栋楼走去。
一道巨大的裂痕自上而下贯穿了整栋建筑,几乎令人疑心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一劈两断了,混凝土之间,杂乱的钢筋从中支棱出来,看上去犹如一团乱发,但即便如此,它却仍然顽强地站立着,并未像温简言想象中的那样四散解体。
云碧蓝停下脚步:“仔细看。”
温简言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凑近上前,向着缝隙之中深深望了进去。
他的瞳孔一缩。
等等……那是……
只见,在混凝土之间流淌着某种浅金色的物质。
它犹如岩浆般穿行在缝隙之间,以一种诡异的凝合力将本该四散瓦解的岩块黏在一起,可以说,正是因为它,整栋建筑物才能以如此残破的姿态站立留存。
耳边响起云碧蓝的声音:
“我们的重建速度很快,到现在大概已经进行了至少60%,但是剩下的40%还没有动工——当建筑物被重建完成之前,它会保证校园里的一切都被固定在原处,不会因为梦魇的撤离而崩塌。”
温简言后退一步,凝望着那栋建筑物。
他张了张嘴:
“你知道……具体原因吗?”
“差不多吧。”云碧蓝说。
“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帮了忙。”
云碧蓝回答的很言简意赅,“我们没见过面,但我大概知道他的存在。”
在副本崩塌的过程中,作为新任的校长,她有感受到外界力量的介入——但是,正式的见面是没有的,在将学校的状况稳定之后,那道身影就很快离开了。
事实上,哪怕不问这个问题,温简言也知道出手帮忙的人是谁。
“……”
温简言垂下眼,试图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截至育英综合大学结束的时候,他和巫烛之间的关系……还并未像之后那样融洽,甚至在副本进行过程中,对方仍试图杀死他——甚至险些成功了——只是因为他提出的那场生死赌约才勉强收了手而已。
巫烛对人类的厌恶由来已久,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一情感的来源,他对所有人类对保持着轻蔑和憎恶,无论副本是否崩塌、副本中留下的人是否存活、以及崩塌之后这里的鬼会去哪里,对他都没有任何差别。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这么做了。
是因为稳住校园,所以在那之后,他才会那样受制于游轮内部的规则吗?
以及在船上的最后时刻,他所提出的、保全游轮的方案——是因为之前早就已经做过一次,所以才那样清楚这样做是行之有效的吗?
是……
“所以,”
云碧蓝扭过头,用估量的神情望向温简言。
“你们什么关系?”
“?!”温简言一个激灵,所有凌乱的思绪在这一刻都戛然而止,他猛地扭头看去,表情难掩愕然。
等等?
温简言搜肠刮肚,在自己的记忆里飞快搜寻着——云碧蓝应该不知道巫烛的存在才对啊?
似乎是他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云碧蓝不由得嗤笑一声。
“怎么,难道我傻么?”
云碧蓝凉凉开口,“有什么力量莫名其妙且毫无理由地打大发善心地介入世间,拯救一切,这种童话故事我从五岁起就不再相信了。”
“除了你之外,我想象不到还有谁有这本事,在梦魇里还能和这种东西扯上交集。”
“还有,”云碧蓝双手抱着胳膊,笑了一声,“你猜猜我是怎么知道你在外面的?”
温简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因为你是校长?”
“那也只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云碧蓝纠正,“我的掌控力只在这间学校里有效。”
她指了指背后的建筑物:
“在大概四十分钟之前,这里面的东西可没现在这么安静,它们在墙壁深处左冲右突,晃得楼都要倒了,看上去似乎想要去寻找什么东西似得……所以,以防万一,我派了学生会的人去外面进行地毯式搜索,然后才把你捞回来的。”
温简言一怔。
四十分钟前……
那正是他手腕被折断的时候。
确实也是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垂在他脖颈之下的心脏链坠就开始发烫——直到他进入学校才停止。
“关系,唔,”温简言含混应了一声,垂眼避开了云碧蓝的视线,“……比较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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