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在摩托车上,一双长腿自然而然的踩在地面:“你和你姐姐约在哪里见面?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了。”少年两只手紧紧攥着背上的运动挎包肩带,头撇向旁边,故意不去看男人。“我打车过去。”
“……行,那有什么事你和我随时联系。”男人也不强求,叮嘱他,“如果我这边结束的早,我就去找你们。”
哪想到夏奕阳瞬间炸毛,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瞪大,仿佛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动物,声音都拔高了:“你想见我姐姐?”
盛凛:“她千里迢迢来一趟蓉城,我总要尽地主之谊。”
“不用你。”夏奕阳嘟囔,“我也是半个地主,我可以尽半个地主之谊。”
盛凛无奈,什么半个地主?这孩子才来蓉城一个多月而已。
十八岁的少年,正是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时候,盛凛不知道他今天为何如此反常,只当是夏天太闷热,他不舒服吧。
“既然你不想让我见,那我就不见了。”盛凛忍不住抬手抚开他略微有些挡眼睛的头帘,“幸亏给你养胖了两斤,要不然你姐姐肯定觉得我这段时间虐待你了。”
“每天上班那么久,就是在虐待我了哼。”夏奕阳拖长声音敷衍着,却没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还有这个。”也不知道盛凛从哪里变出一只小礼盒,轻飘飘的,夏奕阳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方漂亮的小丝巾,底色是清爽的绿色,印着熊猫图案。
夏奕阳反应过来:“你还给我姐准备了礼物?”
“准确来说,是给你准备的。”盛凛说,“拿着吧,你总不能空手去见你姐姐啊。”
夏奕阳嘴硬:“我和我姐可不是这么生分的关系,见一次面,还要特地给她准备礼物。再说,现在又不是什么节日。”
“这和关系远近没有关系,只和心意有关系。”男人笑了,“夏一一,你给谁准备了礼物,就代表你心里惦记着谁。礼物不是节日才能送的,想起他,就可以随时送给他。今天送,今天就是节日,明天送,明天就是节日。”
小少爷捏着那薄薄的丝巾礼盒说不出话,他忽然又想起了盛凛替他给父母寄过去的那箱广元猕猴桃。
盛凛为他做了好多好多事情,教了他好多好多道理,而他欠了他好多好多句谢谢。
“我走了。”盛凛戴上头盔,扣下防风面罩,“别玩的太晚,早点回家。”
“嗯。”
夏奕阳想,如果身后这栋小房子可以当做他在蓉城的家,那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可以做他在蓉城的家人吗?
……
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盛凛与运送货物的面包车一起,驶进了会展中心B座停车场。
他读书时来过两次这里,一次是跟着系主任来旁听学术会议,一次是参加机器人+大赛。给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会场内沿着墙角摆放的各式各样的茶歇糕点。
每次休息时,茶歇区都人山人海,一群“学术大拿”蜂拥而上,“拿”这“拿”那,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若是手伸得慢一点,就只剩下面包渣子了。
当时系主任还说他不争气,白长这么高的个子、这么长的胳臂,居然连一盘蛋挞都抢不到!
没想到兜兜转转两年,盛凛再度踏入这里,居然是以茶歇供货商的身份。
经纪公司正在紧锣密鼓的搭建主舞台,这次三百人的签售会,选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展厅。主舞台设施得很豪华,旁边有花艺师在插花,盛凛向工作人员出示了工作证,被引到茶歇区布置展台。
冰粉很好布展,托盘下面是满满的碎冰,上面用玻璃盘子摆出切好的水果,冰粉装进花瓣形的器皿里,粉丝想吃自己盛就可以。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带来的一次性餐盒上印着“盛夏冰粉店”的logo,经纪公司的宣传人员吹毛求疵,说他们这属于“品牌露出”,要求他们用艺人头像的贴纸盖住。
盛凛只得按照要求逐一贴上。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一点多,布展结束,盛凛正要离开,转身却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惊喜不惊喜,我的老朋友!”高得像个树杈子的覃早早挡在他面前,胸口的兜里还插着工牌。
盛凛干巴巴道:“有惊无喜。你怎么在这里?”
覃早早耸耸肩:“像我这样的大师,天上地下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哎哎哎,你别走啊。我客户叫我过来看看风水,看今天这场签售会能不能顺利举行。”
盛凛问:“看得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很行’啊。这么大的场地,这么多的粉丝,这么多幕后工作者的付出……你知道这能聚集多少能量吗?”覃早早说,“就算真‘不行’,那也是布展公司和公关公司的问题。我来这里,就是当个定心丸。”
盛凛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神棍老友只是来骗吃骗喝而已。
覃早早非常自来熟地取了一碗冰粉,给自己挖了两大勺水果,一点也不委屈自己。他一边吃,一边探头探脑:“说起来,小夏弟弟呢?你不会把他藏起来了吧。”
“他今天有事请假。”盛凛蹙眉,“还有,请你直接叫他名字,别叫得这么亲热。”
“怎么,你吃醋啦?”
“……不要乱开玩笑。”
“既然是玩笑,那你就当玩笑听。”覃早早手腕一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副塔罗牌,长长的手指敲了敲牌的背面,一张塔罗牌以一种完全不合乎地心引力的方式,从牌堆中跳了出来。
而那张牌,正是盛凛当初抽到过的“THE LOVERS”。
“——老同学,还是说,你已经心动了?”
第34章
“——老同学, 我猜你已经心动了?”
覃早早说出这句话时,手里的塔罗牌向扇子一样展开,扇了扇, 刻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他好奇地盯着盛凛的反应, 希望能从老友的脸上察觉出一丝泄露的情绪,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平静。
盛凛坦荡地看向覃早早,脸上既没有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亦没有因为他胡乱猜测而出现的烦躁, 他神色如常,整个人如一台精密的机器, 平稳的、毫无卡顿的运行着。
覃早早被盯的浑身发麻:“兄弟, 你别这么盯着我啊,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行啊, 你要是觉得我胡说八道,你骂我两句也行啊!”
盛凛顿觉无聊,临时摩托头盔转身欲走:“我可没那个闲工夫骂你。”
不死心的覃早早又掐起手诀,像是在测算天机,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那些听不懂的咒语, 最终化为一句纳闷的自言自语:“奇怪,我应该没算错啊,明明就是红鸾星动啊……”
正是这句话, 让盛凛停下了脚步:“覃早早, 你知不知道夏奕阳今年多大?”
覃早早:“知道啊, 十八嘛。”
“他十八岁,京城人,他刚刚高考完, 这是他可以痛痛快快享受的最长的一个夏天。”
“他一个人来蓉城旅行,家里人不放心,一周至少要打三个视频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爸妈都喊他‘宝贝一一’。他姐姐来蓉城出差,要特地来看看他,给他带东西。”
“就这么一个被所有家人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能抗住压力。”
“遇到电信诈骗,他一个人去报警;所有钱被骗光了,他就就挨家挨户问哪个老板招工,没想过向家人伸手要钱;他和别人起冲突,他丝毫不怕事,就算打进了派出所,他的头依旧抬得高高的,直到晚上回家,他才默默掉眼泪,消化那些负面情绪。”
覃早早完全不知道夏奕阳居然经历过这些事情,听得直咂舌:“真看不出来,小夏弟弟还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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