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斐青毫无犹豫的选了第二条道路,谋一条可以出人头地的路,是否就有了保护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机会。自那时起,边关的冷冽风霜里,耳畔间便都是这种大喜,大悲。掺和在一起捅进心窝里,血淋淋的疼。
明徽知道自己这些天里都在瞒着他,骗他。大概再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主动过来牵自己的手,用温柔的身体来抱紧他,然后低声唤他哥哥。从小到大,明徽的一些小习惯都不曾改变,爱吃爱闹,撒起娇来像只小狸奴一般。他甚至不像妧姨那般有七窍玲珑的狠厉心肠,心里总是善良而温和的。
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澄澈的像一潭静水,容不得任何脏污去玷污,也不该再有任何苦难和磋磨降临在他的身上。
燕斐青想着,挥手便把手下夜鸮们聚集在一起,全体继续伪装成最普通不过的侍卫,跟在怀王身后。
一路上他缓慢回想着点滴,起源于那天夜里听虞府的下人们说,明徽犯了大错被杖责重伤,只身一人被赶去了眉阳。燕斐青当即便想丢了手下所有差事过去寻人护着,心急火燎说明去意后,燕老将军反到笑了。
“这不巧了吗,我正好有一趟蜀地的差事,缺一个主事去办。”
燕老将军把一枚调动蜀地周围兵卫将士的虎符递给他,道了一句,“至纯至净的人惯是一根筋的执拗,斐青,这趟差事我只信你。”
去给怀王递口信,蜀王不出三月必反,务必速战速决,不可将事闹大。
燕斐青大惊,原来这几日里五城兵马司按例巡城,周居民坊里尽传圣上身体抱恙,时日不多的话都是宫中官宦刻意放出来的风声。怪不得传散造谣之人始终没被抓住,为的是将那些心怀不轨,想在此时此刻出头行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各个揪出来,杀之,灭之。
欲成其事,必顺行其道。
可将要面对的怀王赵瑾,却是故人。
妧姨和怀王曾有一段情,很复杂。当然也只是妧姨一厢情愿的偏执,可在小时候的燕斐青看来,徐妧儿是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中,至死方休的去折腾。到头来两败俱伤,坏事做尽,怀王多余一眼都不想再看她。
直至怀王娶妃后回了封地,明徽随后出生,妧娘方才走出一方桎梏,彻底平静下来。
怀王大抵也是厌恶极了自己,燕斐青心想,妧姨做坏事的时候,自己倒也出力了不少。可到头来他还是想去办这趟差事,为了圆自己心里的因果。
明徽是他看着出生长大的唯一羁绊。如果将曾经所有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用一生去帮扶那些妧姨伤害过得人家,是不是就算报应灵验,老天爷也不会再让明徽过得惨淡。
燕斐青笃定,一定是这样的。哪怕最后落了个不得好死的地步,他也不想看着明徽往后余生继续过得坎坷不顺。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举头三尺有神明,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换来明徽新的气运。
燕斐青犹豫了一番,还是打算给明徽写一封信道出自己的来意。或许在下笔的那一刻时,他是真心想去守护明徽的未来,可不知为何到最后把信放于封中时,他只觉得悲怆。
他这一生活的皆很糊涂,儿时是妧姨伤害别人的工具,长大后是燕老将军手下杀敌的一把利刃,现在又要为了明徽,去做下一任主人的杀器。
大约只有到了死亡的那一刻,方才能做回自己罢。要不燕老将军总爱说他一根筋,妧姨也无条件的信任于他。
燕斐青苦笑着摇头,随后带着一早被安排好的夜鸮们分头去往蜀地投奔怀王。
怀王自然认出了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是个把所有心思都隐藏于最暗处的人,和妧娘同一类的狠厉。燕斐青随后便接到了第二个任务,去眉阳寻严光龄。
严光龄说来和怀王是堂表连襟的关系,当年娶的也是霍家的女儿,不过听说很早以前便过世了。之后严光龄几经转折,将将要坐上总督的位置,忽就便贬了。
看来也是为了平蜀王之乱的,当今圣上把控人心的能力几近可怕,甚至掐算出来蜀王本意是想替当初惨死的霍氏长房一家报仇。把严光龄放过去,是想让蜀王刻意拉拢,以便收集情报。
怀王,严光龄。这些曾经和霍家有牵扯的人,都是棋子。而自己这枚小棋子的作用恰好是连在两人中间的桥梁,夜鸮本就是军中最顶级的斥候,传递消息最好不过。
可让燕斐青诧异的是,明徽无意间却卷了近来。他私下里问严光龄,可否不要让明徽掺和其中。
严光龄反问,难道明徽不能作为棋中棋,拿来利用吗?你是他千里外来投奔的仆从,我反倒能给你个光明正大出现在眉阳县衙门的机会,打探起周边消息岂不更加容易。
“可明徽,大概是很崇敬你的。能不能……别这么骗他。”
燕斐青一早便暗中观察,每每看到明徽目光里对严光龄纯粹的欢喜,心里便像刀刃在割一样。明徽根本就不知道严光龄对他所表现的一切纵容都是刻意的假象,皆为棋局中的一步。
他想求严光龄别这么对待明徽。严光龄只冷淡的说道,“我意已决,做大事者岂能为私情左右。”
“那您收明徽为徒吧。都这样利用了,总得给点他好处不是。”燕斐青做出了最后的妥协,但他不想让明徽彻底的失望。自东汉魏晋门阀士族起,师生关系便是一个普通人能踏出自身阶级的最好途径。就算隋唐后设科举,几百年来又有多少门生是靠着师徒关系在仕途中前进。
能得了严光龄的高看成为其亲认的弟子,明徽未来走任何路都有保障。谁也得给江浙总督严光龄三分薄面不是。
“好。”
燕斐青没想到严光龄这么容易便应下了,那大概多少是有点喜欢明徽的吧。他这么想着,却怎么也没意料到蜀王最后反杀中,严光龄为了不透露半点风声,任由明徽继续出现在危机四伏的严府内宅中。
以至于本该来通报信息的怀王世子换成了明徽,燕斐青只觉得命运弄人。可恨的贼老天,到头来还是没有那么狠,放了明徽一命。
而怀王世子又是何其的聪明,甚至也料到了明徽会在第一时刻过来寻自己出城。
骑在马上,明徽一直再哭。燕斐青明白他是在担心严光龄的安危,却无论如何不敢把实情告知。
要怎么说才能不残忍,让明徽看清他周围的所有一切都是刻意的伪装,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地待他。所有人都在利用他的善意,利用他的天真,包括被视为兄长的自己。
“对不起……明徽。”真的对不起……
燕斐青抱紧明徽,在风雨声的掩盖中哽咽出声。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所有人都无法透过自己的视角看到他人的内心,你不会明白那人到底是真的欢喜,还是假意的逢迎。或许他好像在做一件天大的恶事,但终点却是为了守护心中暗藏的美好。
燕斐青心想,无论明徽是否恨他,讨厌他。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直至生命最后的结束。
作者有话说:
阴谋版本,可选择不看的番外!燕斐青主观视角!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每个人的视角和情感关联都是不一样的!!燕斐青的视角下明徽纯洁美好,真实的明徽想跟八百个猛男一起谈恋爱!(??)
第77章 番外:克己复礼
在蜀王轰轰烈烈搞造反,然后稀里哗啦被打败后,几乎同一时间,太子在东宫中薨世了的消息传遍天下。
深夜里顺天府鸣起沉重的丧钟,四声后满城震动,天还未亮时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宫府侯爵人家皆大惊。懿仁太子惯以识人善用,礼贤下士被众臣所称赞,六岁起被册封,圣上也一直将接班人的重担安心交付。奈何人斗不过天命,终是结束了。
但这种大事好像对于一个远在蜀地的普通人来说,似乎还没有下一顿饭吃什么重要。至少明徽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此时此刻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平定了蜀王叛乱,老皇帝就算再悲伤痛苦,也没忘了严光龄这个平乱战事的有功之臣,不仅官复原职,还加封二品江浙总督,特赐飞鱼服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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