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的情绪已经调动身体,并不疲惫了,反而亢奋起来,而且…晕倒好丢脸,但我的大脑偶尔并不听从我的指挥,它听江崇的。
就像是接收到什么主人的指令,我马上采取了行动。
眼睛溜了一圈儿,左腿往前一软,膝盖碰到地面,跪了…演技可能有点拙劣,摔得也没有惊天动地,旁边的同学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我的眼睛忘记闭上了…有谁晕倒不关掉心灵的窗户?
教官注意到我,从方阵前面绕过来:“那位同学,往前跪什么呢?”
我僵在原地,行军鞋很硬,地面上粗粝的碎沙隔着布料磨我的膝盖。后来我回忆起那天,总觉得我喜欢江崇真的有不止一个原因,其实也不能用原因来概括。
应该说,让我喜欢上江崇的瞬间,非要细数的话,数量大概跟远古时期睡火山下面黑色的火山岩碎屑一样多,不起眼但无法忽略。
在有点八卦就会传遍的大学校园里,江崇当着整个方阵的我的同学的面,走到我前面,蹲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架在他脖子上,然后一使劲站起来,顺势拖着我的腿,把我整个背到他背上。
腾空的一下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提了起来,血液直冲上头,当时只觉得全身都快沸腾了,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晒过敏了。
“不好意思,教官,他晕倒了,我先带他回去了。”江崇的声音隔着后背传到我的胸腔,我的脸贴着他的背,好热,脸好痒。我偷偷对自己的心脏说——不要跳那么快了,会被发现的!
一声在夏夜的树影下长长的起哄声遮蔽我心动的痕迹,却让我本就明显的喜欢更加无处遁形了。
我把下巴放在江崇的肩窝里,问他:“今晚回去要传成什么样子了,你大学四年的桃花不想要了?”
哦,是这样,那会儿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已经被江崇知道了,其实有一半是我主动坦白吧,放暑假我俩一块儿兼职的时候,有个女孩子点完单跟我说悄悄话,说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可能是憋太久了也不想装下去了吧,江崇就在我旁边,我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对女孩儿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喜欢的是男生。”
女孩儿的脸僵了一下,可能觉得尴尬,然后她用有些复杂但是纯粹善意的眼神看着我,点了点头,离开了。我想应该是理解或是尊重。
我很庆幸自己第一次朝人坦白性向时没有受到鄙夷或者排斥,我自然而然观察江崇的反应,他肯定是听到了,可做拉花的手还是很稳,仿佛并没有因为接收到这个信息产生半点波澜,可也没有像以前我偶尔被搭讪的时候打趣我是万人迷。
当时我认为他是个开放的人,是尊重朋友个人喜好的人,是有边界感不干涉他人感情的人,是没那么在乎我的人。
身体劳累的时候会更容易心理脆弱,何况我本来就是那种爱自作多情,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
江崇背着我一直走,不面对着他的时候我的勇气就像膨胀的落日,仿佛在黑夜降临之前会爆发巨大的能量。
我故意把脸贴到他脖子露出来的皮肤上,军训过后很多人身上会有汗味,江崇是不易流汗的体质,他身上很香。
“江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可以冷静。
我贴着他,江崇听见我声音,侧过头,我们的鼻尖差点碰到一起,一阵风拂过,轻扫我的脸,空气中的味道像是雨后泥土潮湿的气味。
“没有专门这样,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我压低一点声音,用气声说:“你这样,我很容易误会的。”
江崇的脚步停下来,我因为心跳过速把全身的力气卸在他身上,甚至觉得他拖着我膝盖内侧的手都让我身体很痒。
江崇的眼睛总是偏湿,黑色的眼睫毛微微颤动,鼻梁上有一颗黑色的痣,唇峰的形状很好。
他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嘴巴微张:“对不起,但是,你好像,也没有误会。”
我想我心里积攒已久的火山岩好像要死灰复燃了,滞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块与江崇相贴的皮肤都燃烧起来。在迷蒙的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背是比大大方方拥抱更亲密的行为,好近,好像…我再凑近一些,就能碰到了。
“什…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行。
江崇保持着侧过头看我的姿势,从下往上很仔细地看了我的脸,我发现被人认真地耐心地看着,也是一件会心动的事。
因为觉得机不可失,因为已经喜欢了很久,因为今天风很轻我感觉有点舒服,因为今天没有月光。总之我情不自禁,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往他脸侧又凑近了些,用嘴唇蹭了蹭他的侧脸,很轻的动作,然后迅速退开,我看着江崇,心里正在索求什么。很幸运,我们那天很默契。
…全身像有电流窜过,我的脚趾都蜷了起来,扣着发硬的行军鞋。
昏黄的灯光下,我们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夏夜的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我全身发烫,靠在江崇颈窝里,偏头跟他接吻,我想…我的过敏肯定更严重了。
——
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好像回到地府了。睁开眼就看到老头垂下来的几根白胡须,老头在我面前瞪圆了眼睛,轻拍我的脸:“喂!醒没?小鬼。”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嗯了声,说想喝水。老头把吸管放到我嘴边:“你们真的是疯子,疯子,差点连魂都没了,赶紧喝,喝完跟我来,时间不多了。”
我吞了几口水,意识回笼:“江崇呢,他醒了吗,那个梦结束了吗?”
老头把我拉起来,用手蒙上我的眼睛,下一秒,我跟着他进入了一个小木屋,周围很暗,有许久没有进来人的木屑味道。
这里的最外层,是有玻璃罩子罩着的。
原来我还在江崇梦里,只是暂时与他的意识切割开,到了一个他暂时无暇顾及或者是忘掉了的地方。当然多亏了老林,他说收到我的紧急报告书,这玩意儿是自动的,返回人间执行任务的灵魂进入极危险的状态会直接传真到地府。
江崇的梦,能量太大,可能已经失去他本人的控制,当时我的自主意识几乎被抽走一半被江崇控制住,意志力的相持中,我落了下风,稍有不慎就会彻底丧失魂魄。
这个屋子里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尘封已久,放满的书柜,堆积的购物袋,还有许多我看不太懂的像是礼品的物件。
“老头,江崇呢?”我环顾了四周。
老头在这个屋子里打开所有抽屉,翻找什么:“你能不能别惦记你老相好了,他要是来了,发现我们了,我们全得完蛋,我真是低估他了,疯子一个。”
“为什么?还有,你别叫江崇疯子。”
老头白了我一眼,从一个旧抽屉里找出一叠卷边的纸,递到我面前。
皱巴巴的,字迹模糊的一叠就诊记录落在我手里好像有千斤重——
患者:江崇 年龄:26岁
主诉:反复情绪波动三年、入睡困难
现病史:患者独自就诊,疲乏感明显,有自残倾向
诊断:心境【情感】障碍
治疗意见:药物剂量较前相仿,考虑催眠治疗(因患者潜意识排斥反应大,催眠测试后否定)
附:催眠安全信号—诊断书
第18章
18.
江崇自己一个人看了有三年的病,日期从我死后两个月开始。三年内,换了很多医生,擅自停药又因为惊恐发作住院治疗,在被否定掉催眠治疗的方案之后没过多久,我就从地府收到通知,重返人间帮助江崇渡过二十六岁之劫。
又因为无知和自作主张,在江崇的梦里无所顾忌,导致他的潜意识涣散,陷入无法苏醒的深度睡眠。
我和老头一起看完了所有的诊断书,每一张都很皱,像是折过放进口袋里,又拿出来展平,然后囫囵地塞进抽屉里慢慢风化泛黄,就如同记忆一般,遗忘并不代表那些是不存在的。
好像通过这些诊断书,我能看见江崇是怎么一夜无眠,再自己坐车去医院,跟医生说哪里难受,盯着病例发呆,带回一袋写满英文的药,回一个孤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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