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识趣地想起来,追到的这个人,并不太喜欢他。
回忆完恋爱的开始,楚真又想起他们告别那天。
教室空旷无人,夏日傍晚的余晖洒在走廊上,萧藏对楚真说:“下学期我需要出国读书。”
楚真拎着书包,靠在走廊栏杆上,点点头。
萧藏静静注视他,又说:“毕业后我会回来。”
夕阳照在少年萧藏身上,他看上去是那么完美,有一点遥不可及。
他说了全部打算,但没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置。
楚真始终记得,他有一双美好的蓝眼睛。
“祝你前程似锦。”楚真默认这是对方在提分手,大方地祝福道。
所谓“三无”恋爱:无情、无证、无疾而终。
回忆到这儿,楚真觉得,长大后的萧藏热情很多,慷慨很多,甚至会在道别时,赠送一个安慰的拥抱。
冗长的跨时区视频会议后,萧藏接到朋友电话,喊他去酒吧。
酒吧包厢,萧藏被一众富二代们拥簇,他随意应付着,让服务生再开一打香槟,与此同时,注意到一个熟悉面孔。
卢森立即凑上来,敬酒搭讪:“小萧总,你回国后,咱们同学还没聚呢。”
萧藏礼貌性点点头。
卢森开始讲述学生时代的共同回忆——老同学相见往往就这么无趣。
老同学被酒涨红的脸写满兴奋:“还记得楚真吗?以前老缠着你,特烦人那个。”
“他很烦人吗?”萧藏放下酒杯,难得回应了一句。
卢森:“烦啊,基佬,成天往你跟前凑。你不也很烦他吗?”
萧藏面无表情说:“我没这么说过他。”
“都是兄弟,我懂你。”卢森得意地说,“有次我在篮球场把他教训了,他心虚得跟什么似的,摔成那样,都不敢回嘴……”
萧藏当然记得,楚真某次打完篮球,受了挺严重的伤,还假装无事。他以为楚真太要面子,才没多问。
本该问一问的。
昏惑不明的酒吧光线下,萧藏盯着卢森,没什么情绪地说:“是你?你故意弄他?”
假如当时问了,该多好。
假如当时问过,该给楚真一个拥抱。
“不用谢,”卢森勾肩搭背,脸上带着酒意和谄媚的笑,“那个死基佬,都是他活该!”
几秒种后,包厢内乱成一团。
萧藏一拳把卢森打倒在地,酒瓶酒杯砸了满地,女人纷纷尖叫,灯光随着音乐继续闪耀,保镖冲过来拦架。
萧藏盯着一脸血的卢森,然后对旁边慌张的酒吧经理说:“我戒指掉地上了。”
经理愣了愣,立刻指挥保镖和服务生:“找戒指!快!”
萧藏一言不发,也亲自趴地上一寸寸找。经理见这场面,赶紧让人把挨打的卢森弄出去,也趴下开始找。
兵荒马乱过后,萧藏把不值钱的银戒指擦干净,重新串在铂金链上,戴在颈间,藏进衬衣领口。
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满地碎酒瓶玻璃渣发呆。
他开始反复回忆细节,为什么楚真会觉得自己烦他?
他已经默许了楚真所有的接近,接纳了楚真的撒娇,也接受了戒指。
究竟哪里出了错?
楚真胆子那么小,只敢偷偷追他,于是萧藏未曾公开恋爱关系,以免吓跑他。
道别时,萧藏特意说明,自己会回国,也就是他们不会分开的意思。
戒指刻好了名字,求婚时送,等他们达到法定婚姻年龄,再见面时就送。那时萧藏可以给他更好的未来。
萧藏不喜欢口头承诺,但关于未来的设想里,确切有楚真。
出国后第三年,萧藏趁假期回国,就彻底找不到楚真踪迹了。
没说过分手,又怎么可以算分手?
萧藏点了支烟,他戒烟很久了,但此刻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
指间挟着的香烟,光火闪烁,映出他俊美的、被阴影笼罩的面庞。
他不停在想,想得头都痛,但还是不明白。
错在谁呢?
是他的沉默,他的犹豫,他自以为是的离开。
到最后,他被抖落的烟灰烫了手,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想起来,楚真已经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卢森说的那句“都是他活该”,像是砸在了萧藏脸上。
错过了一切,是你活该。
什么狗屁求婚,什么狗屁更好的未来。
明明他什么都不想要。
第4章 幸运
从宿醉中醒来,萧藏像个无情的人形AI,照常去公司高效处理一切事务。
期间,他抽空给萧牧辰下达指令,逼迫弟弟做一份遗愿清单。
一方面,萧藏觉得自己不够懂楚真,不敢再妄自揣度;另一方面,弟弟作为医生,对临终病人的心愿具备广泛了解,有大量数据样本作为支撑。
而后,萧藏在走廊上,瞥见一名员工一手拿彩票、一手拿手机,于是上前问:“这是什么?”
沉迷暴富美梦的员工头也不抬:“双色球,开奖。”
萧藏旁观着,若有所思,然后说:“祝你头奖。”
“谢了,哥们儿。”员工对完数字,本期暴富无望,抬起头,只见大老板英俊的背影。
员工险些心脏病犯了,吞一把速效救心丸,开始搜索“上班买彩票被开除怎么办”。
萧藏并没有开除任何员工。他上午提前处置完公司的事,开车直奔贫民窟深处的前男友家。
中午的城市环线公路上,车并不多。
他开得很快,降下一截车窗,单手点燃了一支烟,在扑面拂来的冷风里抽完了这支烟。
抵达巷口,他下车碾灭烟。
萧藏的自制力极强,但他从昨夜开始,需要依赖烟草和尼古丁的刺激,来保持一些冷静思考的能力。
他往巷子里走,白天可以看清路面的坑洼,他不知道楚真是否被其中某个坑绊摔倒过。
想到楚真,他获得了一些平静。
他决定戒断烟瘾。
他敲开门,楚真正围着围裙在做饭,匆匆给他开了门又立即跑回厨房,翻炒那锅排骨。
红烧的。
喷香。
萧藏已经熟悉过这个房子的环境,就自觉给自己拿一次性水杯倒水,坐在属于他的木头椅子上。
厨房炒菜声暂停,楚真略显为难地探出脑袋问:“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萧藏立即点头。
“那你等我一会儿。”楚真摘掉围裙,换鞋准备出门,萧藏问:“为什么出去?”
“我家就一个碗。”楚真解释道。
萧藏愣了愣,站起身:“我去买碗,你在家等我。”
楚真担忧地看他:“大少爷,你不认路啊,迷路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贫民窟名不虚传,是路过的蚂蚁都找不到家的程度。
小巷岔道七扭八拐,萧藏凭着强大方向感和记忆力,顺利从小卖部买了碗碟筷勺,还不忘捎带一只马克杯,拎着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翠绿色大塑料袋儿,返回楚真家。
他路上在想,楚真以前是路痴,怎么在这儿生存的?
他甚至想象出弱小可怜无助的楚真在迷路后,缩在街角点燃一根火柴取暖的场景。
楚真等排骨收汁,关掉火,把餐具清洗一遍,盛出饭菜,端到桌子上。
马克杯也洗好了,有了新买的马克杯,萧藏以后就不需要一次性纸杯了,真是讲究人儿。
萧藏也对亲自在小卖铺采购的价值8.8元马克杯很满意,因为白色杯子跟楚真的绿色水杯比较搭。
排骨很香,红烧的色泽鲜亮,但楚真一筷子下去,桌子晃荡,夹空了。
“桌子不稳。”萧藏提醒道。
楚真问:“你有名片吗?”
萧藏懵懵懂懂地奉上名片。
楚真说:“得罪了。”然后把名片折几折,往较短的那条桌腿儿下一塞,稳了。
萧藏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就算楚真要拿他的名片当柴烧,都没关系,他端起碗继续专心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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