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中介联系,约定次日面谈购房事宜。
扔了传单,回到老屋,郦野想起金刚虎皮的话,扭头冲楚真说:“宝贝儿,站直了,让哥哥看看长高没。”
“发什么神经呢。”楚真好笑地站起来。
郦野摸了摸下巴,又说:“转一圈儿瞧瞧。”
楚真原地转了一圈。
“是瘦,”郦野两手虎口卡住他腰,“一直这么瘦,但挺健康的……明儿带你做个体检吧。”
楚真摇摇头:“明天上班。”
“那领证……”郦野并没放弃结婚的执念。
楚真趴在他肩头笑,话语却冷静:“等你什么时候回去安稳上学,咱们再谈名分的事。”
又一年春天,楚真难得收工早,沿着梧桐小道慢慢地往回走。
拂面春风中,他放缓脚步,习惯性回了头。
“你怎么来了?”
楚真站在原地,转过身,面朝几步之外跟随在身后的郦野。
“怕你走丢啊。”郦野笑着说。
不到一年,他们都已经成熟很多,郦野个子比从前更高,穿着长款风衣,笑容俊美。
但仍旧像从前的每个日夜一样,他跟在他身后,送他回家的路上。
楚真也笑起来,郦野冲他张开双臂,接住云雀一样扑进怀里的楚真。
“今天下班早?”郦野摸了摸他的卷毛。
“嗯,”楚真双手插在外衣兜里,与他并肩慢慢地走,“客户家的孩子要学西语,我答应去辅导,老板让我提前休息了。”
“回去正好把专业课听完,”郦野说,“测试题也顺便做了。”
“知道,不会放松学习。”楚真笑道。
郦野一直不允许他怠慢学业,定期复习语言考试和国际课程,从海外高校教授手里要到专业课资料,甚至专门录制课程视频,让楚真提前熟悉进度,做好入学和提前毕业的准备。
学习对于他们而言很轻松,甚至提前完成List,靠在床头一块儿看了部老电影。
《赎罪》。
“我靠!”郦野抱着一包抽纸,一面给楚真递一面悔不当初,“你看个电影哭成这样,早知道换个鬼片儿也行啊。”
楚真哭掉一摞纸,被他气笑了:“上次看鬼片儿你心率飙到多少来着?往我怀里钻的那位太子爷不是你本人吗?”
“我不怕鬼,”郦野认真解释道,“我是受不了那种一惊一乍突然往跟前冲的神经质画面。”
楚真笑得不行,扑过去咬他手腕。
郦野搂着他笑骂:“犬科的狐狸,高兴了也咬人,生气也咬人。”
次日,楚真独自出门,查好路线,乘公交车前往市郊临海的一片墓园。
他带一束白芍药,找到了夏梦的墓碑。
将花放在墓前,他端详石碑上年轻女孩的照片。
22岁,她永远年轻了,像一朵永垂不朽的雪白芍药花,微笑着望向来人。
楚真站起来,沉默地在心中说声对不起。尽管她的遭遇,并不是他的过错。
照片上的夏梦依然静静微笑着,像在看他。
“楚真?我们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郦远檀也拎着一束白芍药,从墓地小道尽头走来,身后跟着几名手下人。
楚真怔了下,看着他点点头。
郦远檀稍一抬手,示意身后几人不必跟来,然后走到墓前,看了一眼楚真放的那束花,沉默片刻。
“您是夏梦的爱人。”楚真说。
“嗯。”郦远檀点了支烟,递给楚真一支。
楚真接了,两个人无言地各自抽完一根烟。
“我替爸妈,来跟夏梦道个歉。”楚真开了口,“没别的意思……我就不打扰了。”
“知道我是谁么?”郦远檀问。
楚真的脚步顿住,这才认真打量他,觉得隐有熟悉感。
“郦远檀,我的名字。”他说。
楚真怔忡一刹,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一打开门,就被郦野抱住,“小狐狸,咱们搬家吧。”
“搬到哪?”楚真下意识问。
郦野低头轻吻他,说:“隔壁那间小院,两层楼,有阳台,咱们还可以养只猫,怎么样?”
楚真伸手抵住他胸膛,将他推开些许,问:“郦远檀是你什么人?”
郦野的笑容僵了一下,“怎么了?”
“夏梦是你什么人?”楚真的眼睛有点红。
郦野顿了顿,再次紧紧抱着他:“楚真,咱们之间的事情,跟别人没关系。”
楚真疲惫地靠在他肩头,过了很久,抬起头站稳,然后很坚决地掰开他手,推开他:“我们分手吧,郦野,你走吧。”
“让我去哪啊?”郦野始终不肯放手,“我回不去家,难道让我一个人流浪去?说好在一起了。”
楚真轻声说:“没有结婚,没有在一起,没有我们。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为什么?”郦野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就因为郦远檀和夏梦是我家人?”
楚真点点头:“就这样。”
楚真的父母抢走了夏梦的人生,楚真愿意替他们偿还。这个故事已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不该再添进无辜者的人生了。
不需要郦野跟着愧疚、牺牲,他只是个局外人。
“我不是因为叔叔对你的所作所为,才留在你身边,”郦野解释道,“留下是因为我爱你。”
楚真摇摇头,转身去卧室收拾东西,把郦野的物品妥贴收进旅行包里,把包放在桌子上。
阴霾了一整天都城市,下雨了。
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门窗、屋瓦上,倾盆而落。
“太晚,天气不好,明天雨停了就走吧。”
楚真很平静地说。
郦野静静站在原地,黑色T恤和浅灰色运动长裤,显出一股矜傲的少年气,眉眼间阴沉着。
楚真点了支烟,递给他一支。
郦野没接,而是拿走楚真唇间那一支,拿到嘴边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楚真没说什么,重新点了一根烟,屋子里弥漫着薄荷与烟草气息,两人彼此无言。
楚真靠在沙发上,一双长腿伸直了搭在桌边,他身形瘦削修长,仰起脸闭着眼睛,完全放松下来的姿态,有些不经意的诱人。
郦野掐灭烟,走过去,俯身再次吻住他。
楚真没推开他,很主动地回应他,他们最后一次纵情地紧缠着彼此,在浇透整座城市的夜雨声里。
直到天亮时分,雨停了。
郦野松开怀里的爱人,起身,换上衣服。
他剥了一只橙子,剥好后,放在床头,然后拎起那只旅行包,走出了门。
恋爱关系倏然破裂。
但办法多得是,郦野不会离开他。
隔壁院子和二层小楼翻新装修了几天。
新房主品味不错,外墙改为象牙白色,小院整饬出极简的浪漫风情。
楚真增加了打工时长,早出晚归,要么就窝在家办公,未曾注意过隔壁邻居翻天覆地的一顿折腾。
仅剩的空闲时间,一半学习,另一半用来画一幅画。
他画得很专注。
那是一条梧桐小道,四季分明的光景里,它以冬季大雪纷飞的模样凝固在画布上。
小道尽头的落日辉煌,苍白雪中,只有两个少年,背影重叠着背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隔壁庭院装修好那天,楚真的油画也完成了。
一推开门,刺目阳光令他眯了眯眼睛。
楚真迈出去,几步外摩托车引擎声靠近、渐消。
抬眼,邻居院门口,郦野一手拎着头盔,跨坐在摩托车上,黑T恤,白球鞋,不冷不热望着楚真。“邻居,以后多多关照。”
楚真气不打一处来,一声不吭往前走,擦肩而过时,还是站住了,没看他,问:“你gap申请该到期了,什么时候去学校?”
“又延了一年。”郦野问,“橙子吃了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