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眸光一滞,在江演恪身后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第45章
宋孝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伸手摘下江演恪耳朵旁不小心挂上的一丝飞絮。
“不行,”他对江演恪说,声音温柔,“你追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江演恪的眼睛里水光一晃,难堪地低下头。
宋孝远看着他有些颤抖的双肩,半晌无话。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炽热纯情、没有半分利益考量的爱慕,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其实宋孝远拒绝别人的时候不会很耐心,喜欢他的人虽然多,但敢上,并且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拿下宋孝远的就非常少,个个都是深谙此道的老江湖,所以他只需要点上一句,对方也不会多做纠缠。
但这次长久的犹豫与思量,不仅是因为宋孝远没有经验,更多的,是他从江演恪的身上,看见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在上学的缘故,江演恪虽然表面上是个成年人,实际却没有长大,依旧满身孩子气。
最开始时宋孝远也是这样,可他没有江演恪幸运,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是个混蛋。他不希望自己会对江演恪产生任何坏的影响,他想稳稳接住这份感情,再稳稳放下。
“我,我就连追的机会都没有吗,为什么,是我的问题吗?”话语间江演恪停顿了好几下,隐约有了哭腔。
“不,不是,只是因为我们不适合,”宋孝远摸着江演恪的后脑勺,动作轻缓地安抚他,“我们才相处了多长时间,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谢你喜欢我好的一面,我很开心,但是那些坏掉的东西……演恪,你值得更好的。”
“可我……”
江演恪说不下去,突然蹲下捂着脸。宋孝远也跟着他一起蹲下,帮他摘掉已经沾上泪渍的眼镜。
“我本来以为,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我至少会从你这里得到一个慢慢培养感情的机会,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
果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答应被追求,其实就是答应在一起的意思。
宋孝远思绪万千,抬头无声地叹了口气,余光又瞥见那两个人还躲在救生亭后,以为自己没被发现,连位置都不曾变过。
心里一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或许能解决眼下困境的方法。
“其实,”宋孝远的手搭在江演恪的背上,认真而又缓慢地说道:“我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很爱他。”
哗——
窗户被狠狠推到一旁,微凉的夜风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内。
“别他妈抽了!”
肖鹤云去夺林慎停手里的那根万宝路,“你还要不要命了!”
林慎停不听,挡开肖鹤云的手,又把刚点燃的烟咬在嘴角。
“老子之前才给了你一盒新的,杀千刀的两天都不到又抽完了!”肖鹤云要被气死了,“当初和童漾分手的时候就是这个鬼样,路擎森养在客厅的那盆花里面全是你的烟灰,我都不好意思说你的。”
“能不能注意点身体,受挫一次就折腾自己一次,刚喝完酒就要抽烟,眼看着抽完烟又得把这些酒给喝完才罢休,”肖鹤云也是喝上头了,指着林慎停的鼻子骂,“一眨眼半盒烟没了,你迟早他妈的把胃和肺都给弄坏!”
烟头的火光在唇间不时被风吹得明灭,林慎停吐了口烟,目光迷失在楼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中。
“不一样。”他突然说。
肖鹤云没好气地回:“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分手的时候我已经不爱童漾了,”林慎停漫不经心地说,“我那时候只是在想,在反思,为什么谈恋爱能谈成那个样子。”
烟雾升至房顶铺开,又阵阵消失在风中。
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里,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落在窗边,照着椅子旁满地的酒瓶与烟头。
轻薄的窗纱被吹起,又一支烟快要燃尽,鼻尖那股残留的海风咸腥依旧没有被压下。
“反思的结果呢,就是我不能再喜欢童漾这种人,不能再喜欢宋孝远这种人……”说着,林慎停忽然笑了起来。
“知道吗,师兄,”他说道,“我对他根本没抱任何幻想。我知道他轻浮,知道他多情,知道他所有的企图与心思,知道他心里只装着他自己,知道他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来勾搭我,更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彻底路过我……我从未想过他来爱我,从未设想他会有理由爱我,因为他好像可以喜欢任何人,但又不喜欢任何人。”
肖鹤云也喝了不少酒,脑子已经蒙了:“……你在这儿跟我背毛姆呢。”
“宋孝远。”林慎停不理肖鹤云,只是念出了这三个字,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师兄,”他怔怔的,又问肖鹤云,“我不是应该高兴吗,我再也不用因为这样一个给不了我全部的人黯然伤神,我摆脱了这样一个祸害,我不应该非常非常开心吗?”
手搭在椅背上,烟头快要灼烧到他的食指指缝,但林慎停丝毫没有注意到,只是忍不住笑,“师兄,你要庆祝我不再重蹈覆辙。”
疯了,疯了。肖鹤云看着林慎停,心里只能想出这两个字。
笑着笑着突觉嘴中苦涩,林慎停咂摸了一下味道,又淡了神色,捏着烟喃喃道:“他怎么会喜欢抽这样的烟呢,多难抽啊……”
扔掉烟,他灌了一口酒。
空旷的,沉默的房间,只有烟与酒,还有一个濒临喝醉边缘的肖鹤云。
理智的面具被林慎停扔在地上,他捂着额头,在月亮的光影间苟且偷生。
就像最初对宋孝远的感情。
始于被危险又漂亮事物不由自主的吸引,涌动在对脆弱反差的一见钟情,所有由此产生的结果,却只有嫉妒,痛苦,不甘,以及无限的怅惘,流动在他的脉搏间,淌在最底最底,丝毫不敢示于他人。
林慎停不是随便会喜欢上别人的人,可若一旦陷进去,如果求而不能,他只会在情绪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就像现在,宋孝远轻易抽身了,但林慎停没有,爱根本成为不了他的安慰物,反倒成了他头骨里的一枚钉子。
宋孝远,明明是我亲手推开你的。可为什么,我又后悔了呢?
酒精刺激的辣与苦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压下喉头不断翻滚的涩意。从被林弈水提醒过后的那一天开始,一直被强制压抑的情感在此时此刻就像火山一样彻底喷涌而出。
林慎停仰面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被酒色逐渐沾染的眼底不断滋生出恶劣的情绪。
他轻声说道:“师兄,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大哥的事情。”
肖鹤云:“什么?”
“我大哥,和我的一个朋友是青梅竹马,也是恋人,”林慎停没什么表情,“但是有一天,我的朋友忽然失踪了。”
肖鹤云心一提:“是怎么了?”
林慎停像是在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某件事:“被我大哥藏起来了。”
“你……”
肖鹤云一时语塞,被酒精浸润的大脑良久后才反应过来,“你别告诉我,你也有这样的心思。”
林慎停的眼珠子停住不动,沉默了片刻后道:“没有。”
“我是救朋友的人。”
林慎停拿瓶子去碰肖鹤云手中的酒,“不说了,就当我酒后的荒唐言语吧。”
“干杯,喝完这顿就没有下顿了。”他捂着脑袋里的那枚钉子,敞声道。
早上十点。
林慎停眉毛一皱,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
满地的酒瓶与烟头映入眼帘,还有耷拉到床底的被子。林慎停捂着疼痛欲裂的头,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只盖了一个被角。
肖鹤云沉沉睡在床的另一头,卷走了大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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