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点。”季栖元道。
周随刚回过神,季栖元忽然吻上了他的唇角。
不是一时兴起的接吻,季栖元好像是在安慰他,周随的手动了动,紧随而来的是对方再一步的靠近与掠夺,不断强加的存在感步步逼近,周随微微张大了眼睛,季栖元撬开了他的牙关,灼热的呼吸,梦里那点光逐步靠近,最后像是灼热地覆盖在他身上。
滴滴——
心率监测器动了。
季栖元扯掉了贴在周随身上小小的贴片。
“会好起来的。”季栖元半个身体已经探到病床上,伸手扶住周随的腰,呼吸间的自语像是低喃的情话:“我最近一直在后悔,我在想如果几年前我没走,会不会提早发现你的异常,会不会就没有错过那几年。”
呼吸伴随着低哑的话,周随问:“为什么走?”
季栖元的心快要化了,从未说过的心声剖析出来:“因为我发现喜欢上你了。”
将近数月的朝夕相处,隔着观测屏,关注着屏幕里一个自由自在的人。那时候的季栖元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只是当发现每日踏进观测室里那莫名的雀跃时,才逐渐发现有些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有个很好的研究机会找上了他,放在几个月前季栖元可能对机会未来这两个词从不考虑,充满概率性的事情代表着不确定的未来,超出计算范围的失控的感觉会把他逼疯,可是当看着观测屏里那个人不断突破极限,把某些为0的概率变成100的时候。
季栖元发现早就失控了。
无论是职业素养跟内里不可控的欢喜,季栖元发现了距离,他跟周随的距离。
有的人光芒万丈,而他平平无奇。
观测员与被观测者,是永远不可能见面的两个人。
“我想说你很好。”
季栖元道:“所以我只能再优秀点,然后去认识你。”
周随呼吸一滞,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季栖元很少说这样的话,他经常把喜欢挂在嘴边,把追人付诸行动,而现在他小小地把自己挖出来,像是跟周随分享那样,耐心却又温柔,润物无声地进入到周随的领地。
第一次,他说到了自己的暗恋。
季栖元问:“周随,造神会那会,你发现了对不对?”
周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游戏里药师那双灼热的眼睛化作现实。
“你不会撒谎,关心也很拙劣。”
游戏里哪会关心累不累,他有几次的计算被周随悄悄地打断。
打断过后,周随拙劣地意识到不好,于是考虑他的高不高兴。
季栖元清除地知道自己的劣根性,也知道他以前常年被好友嫌弃的性格:“可以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为什么以前的你不随和?”周随呼吸被季栖元带得有点乱。
季栖元看着他的眼睛,少年人眼睛藏着更锋利的棱角,也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无数次剥开了他的狼狈,一晃眼将季栖元拉回到几年前,回到了他最失败也徒留骄傲外表的时期。
他在周随的注视中缓缓开口:“大学时期,我父母过世了。”
第189章
安静的病房里, 季栖元话音落下的时候,耳边仪器滴滴的声音像是时间洪流里飘荡的亡音,牵动着此间即将拨开的所有的阴霾。
周随微微睁大了眼睛,手被季栖元压着。
足够近的距离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蔓延着。
“说起来可能有些长。”季栖元说起自己的事情, 简略得像是带过, “我父母都是做研究的, 基因领域, 也是小有成就……”
周随却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不一样。
季栖元的轻描淡写, 周随理智地感觉到了什么, 他稍稍靠近了对方, 只是他抓住对方手的时候,季栖元反过来握住了他,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指尖, “只是多年前,一场实验室意外, 他们没了。”
“跟我有点关系。”
有点关系……?周随觉得不是这样, 他敏锐地回想到之前从袁老师的话中听到的几句话, 他想到季栖元宛若偏执的控制欲, 细化到相处细节中他的处处小心,那不是一点的关系,而是被他看得很重。
“你说。”周随道:“你再说说。”
季栖元动作稍停,对上周随的眼睛时似乎完全溃败, “他们是为了帮我拿数据, 才没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 周随已经抬头咬住了他的唇角。
几天下来,周随没学会怎么去接吻,只是想安慰季栖元。
季栖元在周随拙劣的安慰中想到了以前, 断断续续地把过往说了出来:“我大学时期,勉强算是聪明,但是缺少核心数据,就像是我们打游戏那样,需要不停地试错,找到关键的信息。”
大学时期,他在研究基因与衰老的课题中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在人人为了长寿的星盟时代,延长寿命成为了科学研究不可避免的课题,他发现了最为关键的基因链,并且找上了同一领域研究的父母。
季栖元那段时间被喜悦冲昏头脑,迫不及待地想要推进,想要得到成果,不知疲惫地来往实验室,三更半夜都能看到他沉浸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以至于被父母从实验室里拉出来,和蔼的父亲第一次对他说了重话,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
最终他的父母死于一场实验研究,死于基因崩溃。
那个项目是因他开始的。
“那时候我在想,我操之过急,我计算失误……我没有万全之策,却让他们冒了险。”
季栖元在回忆中渐渐地把某些情绪拉出来,回到了那段时间,研究所很多老前辈都说那是一场意外,辐射源的外表层出现了问题,谁能知道几十年都未必老化的器械在那天出了问题,他的父母只检查了两遍就进去了,过于着急,也过于想知道成果。
“周围的人,都告诉我那是意外。”
“我起初不信,后来我信了。”
一帆风顺的人生出现了转折,他不承认所谓的意外,也阴谋论过研究所的秘辛。
只是后来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告诉他是这样的结果,他终于学会了冷静,遇见周随的时候,是他最糟糕的时候。
季栖元忽然间想到,还好当时没有被周随看到,那将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
“你知道吗?当不承认意外,不承认事故的时候……人会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季栖元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说及过往的时候,某些断层的情绪会重新被拉起来,他浑浑噩噩地想要证明什么,不是证明那场意外,更像是要证明他的能力,在茫茫不知道终点的举证中,在为自己的无力找借口。
周随感觉胸口又酸有闷,陌生的情绪充斥着他,像是第一次看到了季栖元,他问:“为什么信了。”
“有个人告诉我,要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季栖元看着周随。
周随:“是谁?”
季栖元反过来笑道:“那是你。”
庞大的观测屏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在他自以为强大的时候,那双锋利如隼的眼睛,似乎通过无数数据组成的线路另一端,直直地看向他。
两个人从没有说过话,却在一张屏幕的两侧,彼此地掩盖自己的狼狈。
周刚进集结营的时候,并不出色,也不亮眼,在其他选手突破好几关的时候,他像是个刚学会与智能系统对抗的原始人,用着最土的办法实现,仗着那优越的体质三天三夜不睡觉,仗着那卓越的身体条件攀爬其他人用技巧通过的关卡。
季栖元当时一眼,就预算到了周随的失败,觉得他是个只会蛮力的莽夫。
他居高临下,自负地看着周随失败一次又一次,甚至他还恶趣味地计算过他失败的时间,在层层的计算中看着另一个陌生人的狼狈,勉强得到了一种自我安慰的快感。
只是他的自以为是,最后化作了被人从土里拔出来的失措与震惊。
他被一个他看不起的人,抓在手中反复蹂躏,最后成为他那一夜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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