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想要查看,身前的人忽的用力挣扎,他一时不慎被挣脱。
“你没有得罪我。”宋矜郁后退两步远离,手臂垂下,“我只是不想每天一大早就看到你,也不喜欢和你一起吃饭。我们根本不熟你不知道吗?”
深黑的眉眼落了下来,程凛洲面无表情时会显得懒散,是真正动怒的预兆:
“不熟?”
结过婚,住在一起,还有这人对他的态度,不熟?
他看起来脾气很好是么。
换别人用小番茄砸他试试?
“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婚约,你别忘了。”宋矜郁抬眼,缥缈的烟雾弥散在眸中,让他看起来很遥远,“是我和你哥的婚约。”
他说,“不是你。”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我们不会有任何联系。这段婚姻不仅你觉得可笑,我身处其中也一直很为难。现在既然离婚了就保持些距离吧,你说过的,不会干涉我,我各方面和程总相差很远,也没必要做什么朋友。”
他一口气说完,空气里安静了许久。
程凛洲盯着他不语,眸光被深邃骇人的海吞没。
宋矜郁转身走进了画室。
胸膛下陷轻出一口气,他偏头看向落地镜,瞧见了自己眉梢眼角浮冰一般的冷漠。
和程凛洲不能含糊其辞,一定要把话说狠说绝才行。
好在他很清楚如何激怒他。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最该痛恨的,或许就是在婚姻中“接盘”了亲哥的未婚夫。
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昨晚燃烧了一半的香薰蜡烛,用水晶凤螺作为容器,蜡油的颜色是他最喜欢的普鲁士蓝。
宋矜郁走过去蹲下,精油味轻轻逸散出来,海藻一类深海植物的气息与木质雪松融合得很妙,既辽阔又沉稳。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手掌熨帖过的热度似乎还留存在肌肤上。
快点走吧。
程凛洲。
那家小馄饨很好吃,等你走了,我就出去把它吃掉。
.
程氏集团总部。豪华宽敞可容纳十数人的会客室。
高管们在单人沙发上坐得笔直,时不时偷瞄一下古董挂钟,额头冒汗。
他们总裁一向很准时啊,怎么偏偏今天迟到了?这不是故意给对面难看吗?
客座首位的女子喝了一口茶,唇角冷冷挑起:“小哲,我们这个堂弟怎么还是这么目中无人?你在他手底下工作挺辛苦吧。”
程钧哲坐在对面的次席,闻言皱了皱眉:“姐,不要胡说。”
“我胡说什么?从小到大就数他最不服管教,所以才……”程思娴顿住,瞥了眼右手边的丈夫,“自家人就算了,今天殷总过来,他也不给面子吗?”
程钧哲无奈叹息,对着殷天逸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啊,姐夫。”
殷天逸板着脸正要开口,会客室的门正好被推开。程凛洲大步走了进来,在场的高管皆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问好。
“抱歉,我迟到了。”
程凛洲坦然道歉,且实在英俊潇洒气场强大,程思娴都忍不住半讽刺半感慨了一句:“程总恢复得挺好啊。”
“托老爷子的福。”程凛洲轻描淡写。
一句话就让程思娴不痛快了。
凭什么。原先是程廷峥就算了,程廷峥死了外公竟然宁愿把集团交给当时还不满20的程凛洲,也不愿意给在公司工作数年的程钧哲。
不可否认程凛洲很天才,可他明明当时做出了那么大逆不道有辱门风的事,简直是家族之耻!
这次他失忆,她本以为舅舅他们一定会采取些动作,到现在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太奇怪了。
一番客套和交谈过后,程凛洲点破了对方的来意:“殷总今天是为了‘盈尺’这个项目?”
殷天逸颔首。
“盈尺”是殷氏集团十年前开始打造的一个文旅地产项目。起初落地于殷氏总部所在的北方A城,后逐渐向周围扩散,形成了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品牌。
近两年殷氏决定在南方的江城重点打造一处落点,免不得就要和江城房地产龙头程氏集团合作。程思娴和殷天逸也是因此相识,主动进行了联姻。
“堂姐的意思是,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和程均哲来做?”程凛洲靠着沙发背,目光波澜不惊扫过姐弟二人。
程钧哲不语,一副任凭决断的模样。
“难道程总还有更合适的人选?”程思娴靠向殷天逸的方向,拍了拍丈夫的手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偏帮他们,我在程氏的股份更多,分得清好赖。”
程凛洲不置可否:“这个项目的起初是殷旭殷总主动和我交涉,在隔壁市进行了试验,效益不错才最终敲定的。”
他骨节分明的食指轻叩茶几,“堂姐这么一来,岂不是把殷总的前期准备都抹消了?”
程思娴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这人真的失忆了吗?
“殷旭现在在忙其他项目,无暇推进‘盈尺’。”殷天逸说。
殷旭是殷氏集团目前真正的掌权人,31岁。殷天逸是他的小叔,只年长了6岁。二人之间的竞争可想而知。
程凛洲:“那可以等殷总有空了再详谈。”
“程总不信任我们?”殷天逸皱眉,脸色沉了下来。
程思娴也冷了脸:“程总,按照计划书,程氏本季度必须落实这个项目。总不能因为你病休了两月就推迟吧。”
程凛洲完全不吃这套。
“为什么不能推迟?集团的总营收我自会负责。”他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搁在膝上,气场瞬间形成压制,“还是说,你们怕这两个月的筹备落空?”
……
会谈不欢而散。
程凛洲坐在位置上送别堂姐夫妇,随后叫住了程钧哲。
“你什么意见?”他眼底喜怒不辨。
“听你的。”程钧哲仍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只有些欲言又止。
程凛洲问:“想说什么?”
程钧哲犹豫了一下,无来由地提起了一件事:“总裁,‘盈尺’这个项目的起源,是A市一座文化空间建筑。”
程凛洲示意他继续。
程钧哲没把话挑明,反而抛下了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那座建筑的设计师,是谁?”
……
盈尺。
“我鳞不盈寸,我羽不盈尺。”
关上会客室的门,程钧哲抬手推了推眼镜,眸光微闪。
姐姐和姐夫想要抢这个项目,还是太莽撞了一些。
.
宋成章从外地出了趟差回来,秘书告知总裁找,于是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顶层。
正好他也有事情要说。
“少总裁,那个项目我们总部的团队也做了很多准备,建材方面都提前对接好了,没必要交给程副总他们……”
他言辞恳切地劝说了许久,抬眸一瞧老板椅上的年轻人,正皱眉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完全没听进去。
宋成章有些不快。
“宋矜郁大学读的是A大建筑系?”终于,程凛洲开口。
那时候甚至还叫“宋矜羽”,程家把他的资料藏得很好,难怪最开始没查到。
“……对。”
宋成章愣了愣,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拐到他那个儿子身上了。他不是很想提宋矜郁的过往,那绕不开另一个人。
“他就是觉得北方好,去读着玩玩,没读出什么名堂。后来出国留学又转了艺术,唉,他从小就这样,什么都喜欢玩儿,定性太差。”宋成章敷衍道。
读着玩玩?
没读出名堂?
程凛洲啪地撂下鼠标,面无表情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不赞成我把项目交给程思娴,是怕捞不着油水吧。”
.
这天下午天气不错,宋矜郁带学生上了一堂户外的写生课。
色彩肖像写生通常是在室内画模特,但他比较喜欢人像和大自然色彩交融,更生动也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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