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祝雪咕哝着回答,挂掉了电话。
“小羽,你和程家二少爷怎么样啦?”
又过了会儿,宋矜郁听到祝雪问他,后视镜里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宋矜郁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把问题抛回去:“爸有和你说什么吗。”
“爸爸肯定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呀。”提到宋成章,祝雪不自觉顺着他讲话,“你喜欢男孩子对不对?程家少爷年轻有为,对你也好,不可能有比他更优秀的结婚对象了。你抓紧一点啊,乖。”
宋矜郁也不恼:“可他现在失忆了,要是移情别恋怎么办?”他觉得,程凛洲原本倒不一定喜欢男的。
否则15岁那会儿也不会冲到他面前喊他姐姐。
指尖又敲了下方向盘,宋矜郁依稀记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天。
他久违得空去公园里写生,画累了就往花坛边上一躺,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速写本翻开盖在脸上遮太阳。
没多会儿,耳畔响起两声篮球拍打地面的撞击声,一个人走了过来,在他旁边蹲下:
“姐姐。你在这睡觉不冷吗?会感冒的吧。”
冬天的衣服遮掩身形,宋矜郁脑袋上还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天蓝色毛线帽,又是长发,认错也不奇怪。
他原本不想搭理。但对方嗓音顺耳,清朗有磁,和之前遇到的讨厌小鬼头不太一样。于是宋矜郁掀开了脸上的速写本,想让对方“看清楚再叫。”
偏过头望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他很早就认识程凛洲了,可能之前对方年纪太小,对他没留下印象。后来他去外地上了大学,几年没见小屁孩一下子长得这么大了。
他心中感慨,程凛洲发现他不说话,又翘着唇喊了一声“漂亮姐姐。”
于是他撑起脑袋打量对方。
高高大大的男生蹲在他面前,手里拨弄个篮球,这么冷的天就穿了套黑色运动装。眉目漆黑张扬,笑容稚气未脱,但模样太过锋利反而显得混不吝。
宋矜郁拨了一下嘴里的棒棒糖,心中升起一丝玩味。他在想要不要纠正这位二少爷的称呼。
不该是姐姐,倒应该是……
嫂子。
然而。
篮球在骨骼明晰的手指下旋转半圈,男生垂着脑袋似是在迟疑,很快再次望向他,说:
“姐姐,发小嘲笑我没有初吻对象,好自卑——你能和我亲个嘴吗?”
……
现在想来眉心还是一跳。宋矜郁从回忆中抽离,思索片刻,把音乐调小,难得主动请求道:
“妈妈。你能不能帮我和爸说,就算我和程凛洲离婚了也不会影响到他?程凛洲不小气,不会把私事带到工作上。”
后面没有回应。
“妈妈?”宋矜郁又唤了一声,抬眸看向后视镜。
“……嗯?”祝雪回复完一条朋友圈,笑吟吟地抬头,“小羽你刚刚说什么?”
宋矜郁望了她一眼,缓慢移开目光:
“没事。我在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吃清淡点吧。”祝雪抱怨,“你叔叔最近经常来家里吃饭,家里总是烧辣的菜,我不爱吃。”
车子在笔直拥挤的道路上突兀一滑,险些和旁边的相碰。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响起,祝雪身体晃动,手机差点甩飞出去。
“小羽?怎么回事?”她惊魂未定道。
“谁?”宋矜郁喘了一口气,嗓音微哑,“……宋渊?”
祝雪愣了愣:“对呀,你叔叔半个月前从国外回来的,现在和爸爸一起在程氏工作,你不知道吗?”
宋矜郁不答,细瘦的手指用力扣紧方向盘,后视镜里面色苍白如纸。
.
最后去了一家祝雪种草已久的私房菜馆,在CBD某栋高层建筑顶楼,离程氏集团总部不远。
停车时祝雪遇到了一对老朋友,手挽着手先上去了。宋矜郁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视线飘向后座那个造型精致、釉色清透的陶土杯。
这个活动是自己先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不想画画,又需要做些什么发泄情绪,就去了陶土教室捏泥巴。
起初纯粹为了玩,做了很多杯子不像杯子花瓶不像花瓶的丑东西,都不知道丢哪去了。后来带着祝雪去了一次,见妈妈喜欢,他就认真学了一段时间陶艺,希望尽量给她不错的体验。
宋矜郁仰头靠在椅背上,两根手指按了按干涩的喉咙。
想抽烟。
或者,来根棒棒糖也行。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祝雪打电话催他上来,宋矜郁闭着眼嗯了一声答应。
电梯从车库直升顶楼。
对面的门和他这间用时打开,宋矜郁随意瞥了一眼,脚步微顿。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挽着一个发型干练、身着高定套装和细高跟鞋的女子。二人靠得很近,女子身体倾斜压在旁边人的胳膊上。托着她的人站姿笔直,挺拔如松。
程凛洲和宋矜郁目光相触,同样顿住脚步。
他在车内揉乱的刘海还没理顺,扫在清瘦苍白的脸上,穿着打扮和这间高级餐厅格格不入,和VIP电梯内出来的几人,更是。
气质却吸引人得很。
如同一团缭绕升腾的蓝灰色烟雾,忧郁颓废慵懒,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电梯内接着出来的几人亦将目光投向了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那女子也露出了几分惊讶神色,想说什么,瞥见身旁人冷肃紧绷的脸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宋矜郁没什么反应,眸光向下轻扫,和女子对视一眼,抬脚离开。
……
走了一截想起件东西,宋矜郁又折回车库,从后备箱拿了个盒子交给餐厅的侍者,吩咐了几句。随后才去找祝雪。
服务生引着他往位置去,宋矜郁打量两眼四周,很快了然这家是个“黑店”。再偷头一瞄单价……悲从中来。
唉。
妈妈一时半会估计很难接受他贫穷的大学外聘教师的身份,还当他有黑金卡随便刷呢。
等被引到位置后,宋矜郁发现了更糟糕的事。
祝雪和她遇到的那对中年夫妇朋友拼了桌,正相谈甚欢,见他过来了立刻招了招手,三个人的视线全投到了他身上。
不是吧。宋矜郁绝望。
他一会儿莫非要买四个人的单?
在场只有他一个小辈,又不能给妈妈丢面子……硬着头皮买吧。
心情沉重地在位置上坐下,宋矜郁还没拿到菜单呢,先被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
任太太道:“你儿子不愧是搞艺术的,穿衣打扮就是个性呢。”
她的先生附和:“哈哈,艺术家的审美我们普通人看不懂。”
宋矜郁:……
有什么看不懂的?
他瞧了瞧自己的松松垮垮的钩织毛衣,花纹抽象了一点,但蓝黑配色多么经典啊,这俩人看抹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对夫妇是祝雪的老朋友,家世背景自然相差不远,还更好一些。任先生是一家建材公司的CEO,和宋成章有过业务往来。
祝雪是听不出话里有话的人,笑吟吟道:“是啊,小羽总喜欢这么穿,太浪费他的身材和脸啦!”
宋矜郁也就没反驳,专心致志研究菜单,试图找出四位数以下的搭配。
“咦,小羽的耳钉蛮闪的,是红宝石吗?”一只珠光宝气的手毫不见外地从斜对面伸了过来,摸向他鬓边。
宋矜郁的头发通常会遮住耳廓上沿,下午做陶艺怕弄脏,编了个比较利落的发型,耳朵全露了出来。
“这个切割和光泽……我看着像……”任太太脸色一变,手收了回去,“红钻?”
耳骨钉不大,孤零零一颗鲜红如血的宝石,差不多2克拉。这个大小哪怕是鸽血红也不稀奇,但若是红钻——
“你不认识就不要胡说。”她老公在一旁低声斥道,“总共没几颗的东西,哪里说见就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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