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护工来了,他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擦擦眼泪松开傅望昭的手,起身和护工点个头后离开了病房。
那之后不久,躺在床上的alpha的右手手指蜷起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因为医生的建议,迟然每天都会在傅望昭的床前说一些话,后来就开始讲故事。
他白天给傅望昭讲,晚上给小满讲。只是一个是要哄睡,一个是要唤醒。
这天,他照常给傅望昭讲故事。讲到一半,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抬眼望向床上的alpha,看见他的眼珠在动。
故事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迟然站起来,凑近,小声喊他名字。
约莫过了几分钟,他看见傅望昭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瞬间喜悦将他冲击得眩晕,说:“你醒了。”
傅望昭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极其沙哑的声音响起,几乎听不清。
但迟然听到了,他一下子僵在原地,刚才的喜悦蓦地被扑灭,他不可置信到瞳孔放大。
因为傅望昭说的是:“你是谁?”
迟然睫毛闪烁了几下,呼吸紊乱起来,指甲掐入掌心。他几乎是慌乱地说了句“我去叫医生”就跑出了病房,完全忘记其实床头就有呼叫铃。
没过一会儿赵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操,真的假的,还能发生这么狗血的…”
话没说完,在踏入病房的同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恒看见躺在病床上的alpha双眼通红,见他进来,将头歪向一边,但他还是看到了从傅望昭眼角滑下去的眼泪。
他是第一次见到傅望昭哭。
放在之前赵恒大概会骂一句“你傻|逼吧”,但他现在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很快医生护士赶来,聚到病床前给傅望昭检查,迟然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去哪儿了,没跟来。
检查一通后,医生对赵恒说:“没什么问题,能醒过来就是好事,至于失忆的原因,还得进一步检查。不过脑神经受损的情况下失忆也属于正常,日后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要太过忧心。”
随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一行人便离开了病房。
外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铺洒进来,明媚温暖。
赵恒将门关上,走到病床旁边,看着垂眸的alpha,问道:“还认识我不?”
傅望昭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说:“以后别让他来了。”
“哥们儿你当苦情种上瘾是不是?”赵恒坐下来,“我能理解你是想成全迟然,让他好好生活。但是你好得这么快,多亏他每天来照顾你。我觉得他是在乎你的,你不趁这个机会努把力给人追回来,装什么失忆啊?”
因为躺的时间太久,傅望昭感觉浑身没有力气,他想起刚刚睁开眼看到第一个人就是迟然的场景,心脏的疼痛缓解了一些。
他望向窗外,声音依然沙哑得很:“他心肠软,换作别人为了救他变成这样,他也会来照顾。用这个绑着他,没意思。”
“他应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傅望昭太了解迟然,以现在的情况,他都不需要追,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别说是接受他重新开始,哪怕是结婚,迟然都会答应。
什么都会答应,这对他而言的诱惑多大啊。
迟然向来习惯委屈自己,可是他不想他再委屈自己了。
既然迟然想要放下过去,那就不如放下得更彻底一些。
其实他刚才没考虑太多,或许是潜意识吧,在自己的幸福和迟然的幸福之间,选择了后者。
第91章
医院顶层是VIP病房的区域,装修整洁简约,空气干净清新,没有多少病人来来往往,偶有医生护士经过,见到低着头坐在长椅上的beta,步履未停地走远了。
迟然用手背揉揉眼睛,吸了吸莫名其妙堵住的鼻子,脑袋沉甸甸的压得他发晕。
他才没有在难过,他是在生气。
明明是傅望昭说的别忘了他,结果现在他把自己给忘记了。
真是太讨厌了。
情绪潮起又潮落,迟然的理智像是退潮后露出的礁岩,他想,傅望昭将他忘记,他为什么要哭?
难道说,他隐隐在等待着傅望昭苏醒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而现在的走向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傅望昭都不记得他了,还会爱他吗?
那他呢?
迟然心中乱作一团,摇摇迷糊的大脑,站起来,往病房去。
还没走到病房,他就遇上准备去乘电梯的赵恒。
“我刚才还找你来着。”赵恒说。
“医生怎么说?”迟然眼中不自觉浮出一抹希冀,“他的记忆,可以恢复吗?”
“可能…现在还没法确定。那个,迟然,这段时间你实在辛苦,望昭既然醒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别来回跑了,我找的护工很快就来。”
赵恒说完拍了下他的肩膀,迈步朝电梯间走。
迟然抿了抿唇,转身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alpha双眼紧闭,似乎在睡觉。
他缓慢地按下门把手,尽可能静悄悄地走进屋子。
那本掉落在地的故事书被捡起放到矮柜上,迟然将它收进背包里,还有他的水杯、通讯器、画画用的平板,一样一样收进包里,动作放缓放轻。
待他把背包拉链合上,偏头朝床上望去,不想正好和傅望昭的视线对上。
迟然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吓了一跳,说:“我以为…你在睡觉。”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
“嗯。”迟然当然知道他睡了很久,转念想到自己进来收拾东西至少有五分钟,既然傅望昭没睡着,为什么不出声,又盯着他看了多久?
有些奇怪。
“是你给我讲故事?”
思绪被傅望昭的问话打断,迟然点点头:“你有听到吗?”
“听到一点。”傅望昭将目光扯回,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的白墙。
他没听到迟然讲故事,但是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很伤心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大概是梦吧,他想,昏迷期间他做了许多梦。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迟然闻言抓紧背包带,心中再次被搅和得混乱,他和傅望昭是什么关系?
似乎无法用简单的词语定义。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果傅望昭想不起来,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傅望昭只是瞥了一眼,迟然那纠结为难的表情就像雕刻在他心上一样,挥之不去。
迟然刚准备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护工来了。
护工认识迟然,笑着朝他点点头,一点没瞧出眼前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你走吧。”傅望昭对迟然说。
迟然踌躇片刻,才“嗯”了一声,背着包离开了病房。
护工见傅望昭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痛苦,他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过来?”
Alpha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摇摇头。
就算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迟然没有再去医院,赵恒放心不下,每天都抽空来一趟。
可无论他是早上来、下午来,还是晚上来,傅望昭都是一个状态,安静地望向窗外,眼睛里像是被谁拔掉了所有生气,恍如一潭幽深沉寂的死水。
这糟糕的状态比迟然离开的那段时间还不如。
那会儿好歹还有一个目标吊在眼前,现在呢?
赵恒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给在南区的韩一城去了通电话,指望他能开导开导傅望昭。
韩一城大概是忙得要命,只说了句心病还得心药医,让他等着便挂断了。
没过两天,赵恒正在吸烟区抽烟,烟雾缭绕,看见迟然拎着包走出电梯,朝傅望昭的病房走。
他被烟呛了一口咳嗽起来,连忙将只抽了半根的烟掐灭,跑过去拦住人。
“咳咳,迟然你怎么来了?”
迟然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离浑身烟味的赵恒远了点,说:“韩一城说傅望昭吃…吃不惯医院的饭,让我来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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