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和方冉计划了一次逃跑。我不知道他们筹划了多久,耗费多少心血。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这个孩子谋一条生路。幸而上天眷顾,池宁在方冉的掩护下逃了出来。尽管后果是,方冉被暴怒的莫斯虐待致死。”
“那个时候池宁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怀孕的这段时间她心情抑郁加上营养不良,导致她逃出来没多久就早产。因为莫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她生完孩子东躲西藏了两个多月还是被双头鲨的人找到了。”
傅望昭眼眶湿润,声音嘶哑:“但是他们没找到那个孩子。”
顾如枫:“对,池宁坚持说那个孩子死了。他们当然不信,去找到了给池宁接生的人。那人也不知道孩子去哪儿了,只说婴儿的大腿上有一个红色胎记。但仅凭这一线索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红色胎记…
傅望昭颓败地靠在墙上,他见过那枚胎记,他见过的。
“我见到池宁的时候,她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岁。她没有异能,被抓回去之后,唯一的价值就是怀孕。”顾如枫擦了擦眼睛,“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一种残忍至极的补品叫胎腹儿。”
胎腹儿,是将存在于母体4-5个月的成型胎儿引产下来,作为滋补食品,具有延缓衰老的功效。
傅望昭在资料里看到过,实验室里的一部分女性被迫提供这一价格昂贵的“产品”,来让组织敛财。
“她当时有没有说,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顾如枫摇摇头:“我问过她,本意是想找到这个孩子尽我所能帮助他,但是她没告诉我。她只说,让他当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就行。”
傅望昭用手掌盖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迟然在遇到他之前,过得正是普通平静的生活。
可惜,命运兜兜转转,他们在那个夜晚相遇,异能的秘密像多米诺骨牌的一端倒下,接下来发生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迟然会不会也后悔过,后悔遇见他。
第74章
二十年前的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呼啸的声音像某位神明在悲伤地低嚎。
主城区的某间小旅馆,老板兼前台的中年女人在边嗑瓜子边看剧。
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寒风趁机钻进来,她抬头望去。
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个包裹严实的婴儿走进来,她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女人的脸色十分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若不是在白天,她都要以为对方是鬼。
女人走到柜台前,说:“我要一间最便宜的房间。”
“最便宜的八十一晚,身份证让我登记一下。”
“我…”女人咽了下唾沫,“我丈夫打我,我带着孩子出来躲一躲,没带身份证,你能通融一下吗?”
“行。”
女人说了声谢谢,便开始从口袋里掏钱,先是拿出一张五十面额的,然后准备继续找。
“就给我五十得了。”旅店老板转身取了把钥匙放在台面上,“你这是刚生完孩子吧?买点东西补补,你的脸比墙都白。”
女人掏钱的手顿住,抿了抿嘴唇,真诚道:“谢谢你。”
去到房间,池宁锁好屋门,坐在床上把裹着宝宝的被子掀开些,露出一张白白软软的小脸蛋,还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宝宝看见妈妈,咧嘴笑起来。
池宁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
这是崭新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第一场雨。
“妈妈刚才撒谎了,爸爸不打妈妈,爸爸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如果他能见到你该多好,哪怕只是一眼。”
刚知道池宁怀孕的时候,方冉激动又期待。他们像大多数父母一样,设想着宝宝的眼睛像谁、嘴巴像谁、性格像谁。
逃跑的这一路来,她想起过去二人陪伴甜蜜的画面,也想起在实验室里,方冉虚弱地跟她说对不起的样子。
池宁支离破碎,却又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强撑着将自己粘回原样。
晚上,她找旅店老板要来针线,对着昏黄的灯光,在宝宝衣服的领子上绣着,一针一线,十分认真。
宝宝就躺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睛睁得圆溜溜。
终于绣好,池宁将衣服给宝宝穿上,亲亲他的额头,声音哽咽。
“我的孩子,对不起,爸爸妈妈除了这个名字什么也没办法给你。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迟然,这是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就当作我们陪在你身边一样,我们会保佑你的。”
第二天下午,池宁带小迟然来到附近的老旧居民楼,她敏感地观察着四周,趁四下无人,将小迟然放进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在不远处躲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朴素的阿姨走近,将婴儿从垃圾桶里抱出来。
池宁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人的样子,试图判断她是不是好人,能不能照顾好小孩。
“哎哟,谁这么狠心呐。”她听见那人说,语气慈祥惋惜。
眼看着阿姨将小迟然抱走,池宁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哭出声。
她多想看着自己的宝贝长大,听他叫“妈妈”,见证他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
可她只能放手,只有这样他才能当一个普通人,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走远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又过了许久,池宁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迟然不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小孩,他本该拥有许多父母的爱。
-
从顾家回来的当天晚上,傅望昭开始发热,易感期毫无征兆地突然来临。
睡梦中的alpha呼吸急促、墨蓝色头发被汗水打湿,颈后的腺体疼痛滚烫。
“然然,不要离开我。迟然,别走。”
身体像突然从高空坠落,失重感让傅望昭猛地惊醒,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
心口缺了一大块,他来不及感到失落,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叫他立马清醒过来,这种感觉很熟悉。
是精神力在全身的神经里暴动流窜。
他的精神力异能是罕见的s级,攻击性和破坏性都属于顶级,对外是,对内也是。
傅望昭皱起眉,强撑着从床上起来,去柜子里取出三支抑制剂,给自己的静脉注射进去。
从身体往外渗的痛感让他脱力地靠在墙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
迟然在身边这些日子,他差点都忘了精神力暴动起来是这么疼。
而这只是个开始。
很快,在易感期和精神力的双重作用下,傅望昭的自主意识开始模糊,精神力不受控地外溢,将周围的物品击落。
最后的时刻,他在现实和虚渺之间,仿佛看见了迟然,对他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当医生赶到的时候,别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东西碎的碎,倒的倒,除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完好无损外,其余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两只手都鲜血淋漓,看起来像是锤击玻璃时留下的划伤。
自残一样。
医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有些怔住,和傅望昭那双漆黑的眼睛对上时,他有种被魔鬼盯上的危险感。
“迟然在哪?”
医生下意识后退一步:“我…我不知道。”
鲜红的血从alpha指间淌下,落在地板上,他垂下头,狠戾暴躁的眼睛里多出一抹无措来。
就在这时,医生眼疾手快地掏出注射枪,对着傅望昭打出一针镇定剂。
他现在这种情况,镇定剂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医生和齐叔趁着这个空档,急忙将傅望昭带回房间,像往常那样固定住他的手脚。
医生先简单处理了alpha的手,忍不住问道:“上将这次发病怎么这么严重,前段时间不是都好好的吗?”
齐叔只是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短暂安定下来的傅望昭再次躁动起来,发出痛苦的低吼,间或叫着迟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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