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尔·埃文斯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腿上的议员长, 目光带着无声的征询。
诺厄想了想:“没关系。”
听出他的意思, 高等雄虫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简短地道:“公司高层最近有声音在讨论, 最高董事会是不是应该多增加几个席位。”
他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和诺厄讨论什么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便出了会议室。
熹微的晨光之中,年轻的圣阁下微微蹙起了眉。
会议室彻底空旷下来。
诺厄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膝盖上的雌虫,后者眉目紧闭,一动也不动,脸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懒洋洋地蹭着他的大腿,像是刚睡醒的狮子,若有若无贴着自己的伴侣。
这是在装睡呢,还是装睡呢,还是装睡呢?
他犹豫着要不要戳破对方,年轻的议员长已然睁开眼睛,笑眯眯地问:“还没看够吗。”
这话说的,他又不是自己想看的。
放在以往,诺厄早该出言损他了。可对方毕竟是为了给他撑场子,才特地起早床过来走这么一遭。圣阁下只是冷淡,不是没有良心,当下便垂下眼眸,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你。”
没有伊格里斯,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倒不是诺厄自己应付不来。只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心不想把时间耗费在和蠢货互放垃圾话上,有损形象不说,也很消耗他的社交能量。
只不过……
圣阁下又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科斯塔虽然不是最高董事之一,背后却有位做最高董事的家主,表面上是那位负责主持会议的雌虫自作主张,实则未尝不是投石问路的意思。
诺厄和他争辩,还能算是正常口角;议员长先生胡搅蛮缠,在会议室耍威风,这就有打科斯塔家主脸的嫌疑了。
就因为一句不大好听的话,当场给一位高等特权家族没脸,实在没有必要。
黑发雌虫“啧”了一声,却不是针对诺厄,他瞥他一眼,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皱眉:“你真是这么想的?”
诺厄点点头。
事实上,他不仅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外界或许会对圣地的阁下们拥有这样那样的滤镜,身处其间的诺厄却知道,除了身体力量上的差异,雄虫和雌虫其实没什么分别。
他们同样会生气,会嫉妒,会为了手上的权力明争暗斗。
不致命。
却会让被设计的雄虫感到由衷的厌烦和恶心——毕竟,说到最了解雄虫的,还是雄虫们自己,要说到怎么在保持优雅、体面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恶心对手,雄虫称第一,雌虫都不敢称第二。
而那些真正细腻、微小的矛盾,真要摆上台面,也只会让神经粗犷的雌虫两眼懵逼。
黑发雌虫看他一眼,“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不等诺厄稍稍放心,他就听到面前的议员长坦然问他:“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同盟搭档,还是雄主?”
诺厄谨慎地道:“……哪一个身份你会乖乖听话?”
“当然是——”伊格里斯慢悠悠地拖长语调,理直气壮:“两个都不行。”
他不仅不答应,还要反过来教育他:“就是因为你脾气太好了,别虫才会蹬鼻子上脸,别看好像只是一句话,可你因为这句话不高兴消耗的情绪又该怎么算?不削他一顿就算不错了。”
他语重心长:“这个职位的虫没了,还能再提一个上来,你当时的好心情没了,谁又能补给你?”
诺厄:“。”
什么强词夺理。
他本该训斥对方不知轻重,胡言乱语,却又说不出口。
这种虫作为联邦领袖真的没问题吗?御三家是干什么吃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却涌起一点隐约的异样。
烦归烦,他是真没把被刁难的事当一回事。这么多年来,诺厄早已习惯了圆滑处事,虫活一世,被这样那样的事物所拘束也在所难免,他的位置,和当年的维洛里亚家族因失去雄父稍显尴尬的地位,也注定他必须懂事。
无视自己心底的小情绪,对他而言早已稀松平常。
可是,像这样连一点点细小的情绪都被看在眼里,被对方像是捋毛线团一样,一点点捋平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他不自觉地低头,轻轻地说了声“好”。
回程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诺厄微微仰头,看着烟雨朦胧下的埃尔瑟兰。今天的雨势不算大,只是透着点渗骨的凉意。身后的管家无声撑开了伞,他不动声色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鞋,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积水,往前走了一步。
身后却在此时伸出一双手,冷不丁掐着他的腰,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诺厄:“……!”
虽然他确实不太想弄脏鞋子,但这还在公司外呢,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搂抱抱,未免也太有碍市容了。
他蹙眉:“伊格里斯,你放我……”
下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不知道是不是提出了他话语中拒绝的意思,议员长揽在他腰间的手抱得更坚定了。
就这么迎着无数路虫惊诧莫名的目光,一直走上了星舰。
抵达终点。
议员长低头,看了眼自家雄主一尘不染、完好无损的皮鞋,满意地点点头。
所谓强制,自然要从生活里的一点一滴做起,最好是让雄主以为他不过如此的时候,忽然来一波大的,将对方震得措手不及。
诺厄:“。”
一次是犯病,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五次这样,圣阁下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是他的错觉吗?最近的伊格里斯,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好几次都直接无视了他的表态,肆无忌惮,自作主张。
要敲打一下吗?
可他的雌君每一次的自作主张,他好像……也不怎么讨厌。
他想起那天自己在论坛上发的帖子。
难道说,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他的雌君就是喜欢强制他时,他所露出的委委屈屈、不情不愿的小表情?
要不,他找个时间,再好好试探一下?
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撒娇的,但他完全可以故意展露出自己对某些事情的抗拒,以此诱导对方对自己的强制嘛。
想到就做。
圣阁下左顾右盼,观察有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点位,一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该怎么诱导对方强制他来着?
圣地好像也没教过这个啊。
还是说,只要对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表达出“不喜欢”的意思,就可以了?
他想了想,在沙发上坐下的同时,一边瞥了眼身边的空位,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松口气。
糟糕。
好像有点太明显了,对方真的会上当吗?
他垂下眼眸,按捺住心里的小期待,等待对方的反应。
果然。
只见原本还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和他之间隔着茶几这么一个巨大沟壑的议员长忽然起身,在他身侧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好耶。
成功了!
诺厄眼前一亮,像是找到新玩具的小动物,没忍住又悄悄地拨拉了两下。
假装不喜欢橙子。
议员长把切好的橙子插上竹签,十分冷酷:“吃!”
他按捺住雀跃,表情冷淡地吃完了。
假装嫌弃对方靠得太近。
议员长干脆将他抱进了怀里,抱紧,动都不给动一下。
被强行抱在怀里,隔着单薄的衣服布料,诺厄几乎能感觉到雌虫稍微温热的腹肌,随着雌虫若有若无的晃动轻轻起伏,他悄悄烫红了耳朵,总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往哪里放。
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他舔了舔嘴唇。
意识到这个动作稍显暧昧,很大概率被对方错误解读的时候,黑发雌虫已然凑了过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要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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