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止用指尖触了下耳畔的耳坠,突然反应过来。
是不是千年前,樊绝送他这只耳坠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恶念?
那樊绝送耳坠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什么所谓“与众不同的恶趣味”?而是……
燕止的眸光颤了颤。
樊绝为什么这么做?
千年前樊绝明明……不喜欢他。
“你在看什么?”樊绝也突然用指尖碰了碰燕止戴着的那只金色耳坠,然后在燕止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躲的时候松了手,转而捏了下燕止的耳垂,“我不会动的。你是……在怪我之前摄魂你吗?”
“没有,”燕止很轻地摇了下头,转移话题道,“只是在想,我被摄魂时也这么傻吗?”
“没有。”樊绝摸了下燕止的头,“特别可爱。”
燕止:“……”不知道樊绝到底怎么把可爱两个字和他联系上的。
”你不信的话,”樊绝故意道,“我再摄魂你一次,然后给你录下来。”回头反复观看录像一百遍。
燕止直接走出门表示拒绝。
樊绝笑着跟上去:“潭底下什么状况还不知道,小心一点……”
他的话音未落,便看见燕止凌空而起,如一柄凌厉的剑一般立于半空中。几乎覆盖了整个天幕的乌云和沉黑的潭水都压不住燕止周身的气势。大审判官冷眼看着几乎能将人吸进去的巨渊,握住剑的指尖一动。
神剑出鞘。
强大的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向了黑水潭。
“轰——”的一声,看起来几乎能吞没整个天地的潭水居然被一剑生生劈成了两半!
樊绝站在一旁吹了个口哨:“真漂亮,大审判官。”
燕止于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睨了樊绝一眼,只道:“下去。”
樊绝勾了下唇,纵身便跃了下去。
燕止看了樊绝的背影一会儿,也跟在后面进入了缝隙。
……
潭底的景象与想象中差别很大,既不是充满沟壑与海藻的水下世界,也不是所谓云雾缭绕的水中龙宫,反倒是一片被明媚阳光照耀的草地。
樊绝若有所思地看了四周一会儿。
是蜃境。
黑蛟用记忆创造出的,用来迷惑外来之人的幻境。
黑蛟藏在更深的地方。
真麻烦。樊绝想。
身后燕止已经跟了过来。樊绝体贴地拍拍燕止的背。大审判官的气息稍稍有些不稳,劈开潭水再怎么说也要耗费一番灵力。燕止这一击,是代表完全信任樊绝的意思。
不怕耗费灵力后被樊绝偷袭。
老婆这么相信他。
想现在亲一下老婆。
燕止也环伺周围一眼,道,“不足为奇,黑蛟一定会设置障碍拦住我们。也难怪鲤鱼精说洛星野他们看到了什么。
“说不定洛星野他们就在附近,”樊绝很不给面子地说,“我不觉得他们能够破掉蜃境。”
燕止:“……”
“总之找找看吧。”樊绝说。
樊绝和燕止沿着蜃境往里走,奇怪的是,越往里走,天空便愈发阴沉了下来。这种阴沉与刚刚黑水潭外的阴沉不同,比起乌云,反而是轰隆隆的雷鸣一下又一下震彻心扉。
樊绝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雷劫?”
燕止瞥了眼天空:“应该是黑蛟化蛟时渡劫的场面。”
樊绝笑了一声:“他这是什么意思?想用幻境里的天劫劈我们不成……”
然而下一秒,樊绝的话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间看到了不远处,也如他们一样立在石上隔岸观火的二人。
那两人身形相近,一人扎了个英姿飒爽的马尾,手里拿着把宝剑,看起来冷淡沉静;另一人则有些随意地抱臂站在一旁,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的脸上带着点惯常的漫不经心,似乎在垂眸看着什么。
是千年前的樊绝和燕止。
第71章
以樊绝的身份, 千年前和这条黑蛟见过也不足为奇,但这段记忆被设做了蜃境,足见樊绝他们对它的影响之大。
樊绝倒是挺好奇, 他干了什么让黑蛟这么耿耿于怀。
然后他就听见千年前的樊绝看着不远处正渡雷劫的黑蛇悠悠开口:“不错嘛,现成的野味, 直接劈焦了, 都不用油炸了。”
“……”
千年的大审判官瞥了樊绝一眼。
樊绝虽然嘴里总是叫嚣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但事实上, 他洁癖得很,对各种奇形怪状的食物并没有太大兴趣。
他只是,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而已。
比如现在,他看这场雷劫看得津津有味。
黑蛇化蛟,需经整整二十一道天雷, 虽然这天雷算不上多厉害,甚至没动真格, 但对于一条弱小的蛇精来说, 一足够让他被扒皮抽筋。
现下才不过降下了三道雷,黑蛇看起来就已经痛苦不堪。
“他抗不过去,”樊绝一眼便看出来,“看来天道是硬要给我们塞一顿晚饭了。”
“把‘们’字去掉。”燕止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樊绝只是勾了下唇。
“你说……世间万物, 有些生来便弱小到被随意欺凌;有些则与生俱来拥有强大的力量。”樊绝抬头看着天空,“这种程度的雷劫, 对于我们来说不值一提, 但却能直接要了一条千年蛇精的性命,这算不算不公平?”
燕止抬起眼,因为樊绝的这句话打量了他一会儿:“你在同情他?”
“不,我在同情我自己, ”樊绝看向燕止,突然意有所指道,“我的命运不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吗?”
生来便活在天道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便会被直接诛杀。
而诛杀他的人,正是他旁边的这位。
“看来我碍了你的眼。”
“怎么会?”樊绝看着天雷一道道轰下,偏头凑近燕止,“我只是在想,天道注定我们两个有一天会自相残杀 ,我怎么下得了手啊,燕止哥哥。”
燕止垂着眼,气定神闲道:“那你就好好做人,别给天道诛杀你的理由。”
“我怎么没好好做人?”樊绝笑着道,“每天早上努力修炼,下午用功读书,晚上不过子时便乖乖睡觉,每天过得比普通人类还健康,哪里来作恶的空闲?”
燕止撩了撩眼皮:樊绝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大魔头早上修炼必须要燕止与他切磋;下午读书必须要燕止陪在旁边随时解惑;晚上睡觉要化作原形也就算了,还必须要燕止也化作原形抱着他睡。
但凡一天不盯着樊绝,樊绝就不知道去哪儿挑事惹祸了。
樊绝酷爱挑起人类或者妖精之间的争端。他会告诉卖菜大娘她眼里的老实丈夫拿着半年的积蓄去了采春阁一夜春宵;告诉勤勤恳恳的麻雀精养大的其实是隔壁杜鹃的孩子;甚至在魔族为了争抢伴侣打架斗殴的时候在旁边煽风点火,顺便担任裁判。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樊绝做不到的。
“一个人太无趣了,本来被人监视就很无聊了,”樊绝说,“如果你不陪着我的话,那我就只有自己去找乐子了。”
“乐子,”燕止重复一遍这个词,“你倒是很愿意窥见人性的黑暗面。”
“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喜怒哀乐,贪嗔痴欲,最后都会催发出人类的恶念,真有意思。”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
正是因为樊绝什么也不懂,所以觉得这些情感奇怪又有趣。
人总会被一个无法释怀的念头所困,直到不择手段,穷尽一切。
“你看,我在这条蛇身上找到了——痴念,”樊绝指着不远处地上任在挣扎的黑蛇,“他想成仙。啧,想到连命都不要了。仙到底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要累死累活当天道的走狗……我当然不是在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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