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林尘安还是很冷漠的模样,但他给一点温和,就让陆音停很难置信。
尤其是林尘安随口提了一句,睡不好的话,可以跟他说。
陆音停睁大眼睛,有点疑惑地看向林尘安。
林尘安盯着他精致的脸看,语气散漫,“你昨晚说了梦话。”
陆音停想起以前的事,有点紧张,问他自己说了什么——大概不是跟上次一样,毕竟林尘安现在情绪很平静。
但肯定有吵到林尘安,陆音停下意识又道:“对不起,我会尽量控制的,哥哥。”
他低垂着眼睫,一副抱歉的模样,让本来想说点什么的林尘安也沉默。
静默了一会,陆音停疑惑抬脸,去看林尘安的表情——
林尘安幽深的眸直视着他,见他看过来,冷淡俊美的脸也丝毫无波动。
楚渲在前面开车,后视镜内,他偷偷瞥了两眼——典型的小媳妇被丈夫欺压,不敢说话的场景。
跟了陆音停这么些天,楚渲比谁都清楚陆音停这人的无害和软性格,所以此刻,楚渲收回探究的视线,只是默默想。
他家老板还真是挺会欺压民......男的。
过了片刻,林尘安语气很冷,道:“你先改掉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逃脱责任的习惯行为让你觉得安全是么。”
陆音停愣住。
林尘安没什么耐心地掐他的脸,看他两颊鼓起,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对不起是真心,不想说也是真心,”林尘安静静盯着他,神情几近无情的淡漠,“陆音停,你是挺狡猾的。”
被莫名宣判的陆音停抿着唇,不明白林尘安在生什么气——或许跟他不知道自己昨晚说过的梦话有关,可林尘安不告诉他,陆音停又很难猜测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下唇被捏得鼓起一点,神情有点委屈,看起来很困惑,又有点疼,所以想哭。
林尘安没说错,习惯性的道歉,或许是陆音停真心的抱歉,但也带着很浓重的,逃避话题和避开争吵的目的。
这种逃脱让陆音停觉得安心——把过错揽下,就不用再去听自己无法接受的指责,也不用再去说自己无法开口说的话。这是陆音停对着林尘安的惯用手段。以前很有效,因为林尘安一般情况下其实也懒得跟他废话太多。
可当林尘安真的开始关注陆音停,陆音停就无望地发现,自己弱点太多了,习惯性的躲避也太频繁。
本质原因大概是,他还是很难去面对林尘安的冷淡情绪,所以避开话题,林尘安不会深究,至少能维持正常情绪下的平淡。
林尘安无法给他安全感,所以陆音停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反应。说不清楚该怪谁,毕竟冷漠的人,在敏感的人那里,总是处于很难接近的位置。
如果不是太喜欢,陆音停想,自己是不愿意跟林尘安这样永远不给回应的人纠缠太久的。
拿友谊来说,陆音停一开始也觉得江叙舟有点冷漠,可在失落积攒前,江叙舟已经给了很多隐蔽却主动的回应。所以这段友情能继续,所以陆音停不会在意江叙舟表面的冷清——论心论迹,江叙舟本质都给了相应的回馈。
可以前的林尘安,到现在似有若无有一点喜欢他的林尘安,给的安全感到底不够。
或许以后能好点,陆音停悄悄捏着手指,想,所以林尘安现在不要要求他太多吧,有些事真的很难一步就解决。
积久之弊要怎么去改。林尘安的冷漠直接,抒情却隐晦;陆音停也不是什么开朗洒脱的性格——何况再开朗的人,被林尘安这么折磨,也早该患得患失。
爱就是很难洒脱,不那么完全爱才能真看开。毕竟爱就是天生带着渴求和占有。
林尘安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扫视陆音停几眼,就松开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不是不明事理,陆音停又太敏感,林尘安就算不认可他这种性格,也并非不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林尘安或许依旧傲慢地觉得,性格不是不能改的东西,只是很多人习惯处在安全区而已。但一个事实是,安全区往往代表着综合因素下,自我感觉得利最高的路径——所以林尘安也不会改自己的冷漠,他觉得这样就最好。
林尘安不接受主观性的解释和伪辩,但接受客观性的无可奈何——尽管某种程度上,也代表能力有待提升。但初始禀赋就是很固定的东西,林尘安无意苛责,也并不关心。
只是很多人自以为客观因素决定的路径依赖,本质上是主观因素导致。
所以就算陆音停也会觉得自己太敏感,有过想改变一点的念头,但最根本来说,他认为不改变的选择获利大于改变——不是说改变太痛苦。人是趋利动物,如果改变痛苦,但效果明显,林尘安不认为有人会愚蠢到继续原有路径。
纯属是自我权衡下,认为效果不明显,所以自动放弃。或许有些人是短视,难以等待长期;也或许是未遇到重要事件,所以真正去改变的驱动力不强;但也不可否认,有些事情刚开始尝试,就会发现很多难以接受的违和及失去。
由此,林尘安比陆音停更早清晰认知到,陆音停大概率这辈子就是这个性格底色。
没什么不好,只是什么都有得有失。以及一些小方向,需要纠正。
林尘安闭着眼睛,陆音停大概是在低头揉脸,林尘安没克制力道,应该有弄疼他。
黑色幻影驶入第五大道,林尘安中途让楚渲停了车,没让陆音停跟着下去。
车停下来的时候,陆音停被轻微的震动弄醒,转脸去看时,林尘安已经关上车门。
不轻不重的一声,陆音停盯着合上的门,隔着车窗,看见林尘安往一栋别墅走。楚渲回头解释道:“林总有点东西要取,您在车上等会就行。”
陆音停顿了下,点点头。
原本以为林尘安或许情绪还很冷,但驶入市郊一栋西班牙风情洋房时,林尘安下了车,顺手给陆音停开了门。
他低着头,在发信息。前院离门有段距离,夏季的草坪青翠,院里有很多绿植花朵,和隔壁邻居家标准的几盆盆栽形成对比。
陆音停小心去看林尘安的脸色。
林尘安发完信息,抬眼时就注意到他犹疑的神情,顿了一秒,说,“你想说什么。”
陆音停总是在不该直接的时候直接,非常坦白地表露难过和爱意,却在一些很小的情绪上,总是习惯于沉默。又或者说,他需要很长的沉默期,才能说出一些实在忍不住的话。
陆音停抿抿唇,眼皮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透明,他说:“哥哥,我以为你还在生气的。”
林尘安掠过他一眼,冷淡道:“你的误解是挺多的。”
陆音停想,可这能怪他吗,根本没几个人能准确预测林尘安的情绪。怕他冷落,又不愿相信他真的平和。
“你应该知道一个通俗化的经济学定理?”林尘安眼神扫过门前那些植物,想起家里阳台上的绿植,以及莫名记起陆音停那盆一直没开花的玫瑰。他右手放在口袋里,淡声道,“我不觉得那点情绪有持久的必要,为了一点小争吵影响行程,以及影响这栋房子里人的情绪,你觉得有意义吗。沉没成本向来不参与当下和预期决策。”
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陆音停往里走。
林尘安要按门铃的时候,听到陆音停很小声地说,“可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性的。”
“也没有人每时每刻永远是理性的。”陆音停想了想,又补充。
林尘安见他开口就否认了绝大多数经济学理论赖以为之的大前提,也没说什么,只是短促笑了一下,似是懒得多说,也像部分承认。
其实本来只是当下的一句辩驳,毕竟陆音停就是那种情绪持续比林尘安长久点的人。可有些事就是太容易联想,陆音停怔怔看着林尘安的背影,恍然明白。
难怪林尘安在跟他产生矛盾,被他弄生气,甚至至今还被隐瞒时,依旧会选择跟他结婚。
因为过去的事就是过去,林尘安基于当下的情感,做了结婚的选择。就如同那时候结束包养关系,明明过去很美好,林尘安也断得干脆,因为不满就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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