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听着形容,屠海就觉着不对劲。
若是那王有麦和他的人都没有与麻油街巷子里的人打探过,这事他或许不会多想。
巷子窄小,左邻右舍的发生点什么,那都能传二里地外去。
而且麻油街住着的人又不像是村户人家,基本上都是同宗同族,一般来说要是一家买了孩子,或者是谁家多了个孩子,只要晓得了,肯定会有人漏嘴说出来。
根本不会像在村子里,帮着瞒死死的。
就连云霞镇的牙行他也派人暗地里找掌柜询问过,没有出手过和凌月一样的孩子。
就算年纪对上,身上的特征也对不上。
这些都记录在册的,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人根本不是在云霞镇买卖,而是在别的地方。
不仅如此,在王有麦碰上这孩子之前,怕是人都不在云霞镇。
屠海心里把事情琢磨个七七八八,终于想起左手大拇指有疤的人是谁。
那本来不是疤痕,而是手指头。
“卖货郎”赵武乡,原是东北方向古洲人士,左手有六指。听说是十岁左右长出来的,以前没那么明显。
家里觉得他突生六指不祥,便把他卖掉。
赵武乡年纪虽小,头脑却活络。
到牙行后,知道他这样的人,往后只能为奴,便求着掌柜说会在一月内替对方挣多少银子。
只要做到,就不卖他。
那掌柜觉得有意思,点头同意。
那一个月里面,赵武乡给牙行领去近二十个孩子。
全是他骗去的。
因为他年纪小,没人对他有警惕心。人又会说话,哄着一群小娃全听他的。
赵武乡就这样帮着那牙行干了十年,得到掌柜赏识信任,拿回卖身契恢复自由身。
却不想没多久后,牙行失火无人生还,他当时在外才得以逃生。
自此,他便从古洲一路南下,行至云水小县。
没有别的手艺谋生,赵武乡只能干起老本行。
为了不叫人那么快的注意到他,还将拇指上的第六指给生生切掉。
屠海晓得这些,是因为之前与此人打过交道。
那会就是因为退下来的兄弟想继续做活,他没法子,赵武乡说能帮。
他这人做生意,都是要把人身家背景查问清楚的。
古洲那边他虽没人,但他与县里兴盛镖局的镖头是拜把子兄弟。他们走过不止一次古洲,正好有一批镖去那边,算着时间快要到。
于是写信让递铺快马加鞭送信去,托镖局的兄弟绕一些路,打听一下赵武乡。
关于赵武乡的一切,被详细写下,又经过递铺快马加鞭送到屠海手里。
他看完后,直接拒绝和赵武乡合作。
此人太狠。
都是混的,谁也别装。
牙行那把火要是和赵武乡没关系,他屠海叫赵武乡爹。
虽然后面没有联系,但赵武乡此人在屠海这里算是留下了深刻印象。
又问王有麦一些身型和面容长相大致模样,屠海可以确认,这人就是如今装作卖货郎,实则拐卖孩童的赵武乡。
这事和赵武乡扯上关系,实在不好。
赵武乡这人心狠手黑,那孩子在他眼皮子下跑,凶多吉少。
“凌哥儿,找你弟弟这事,八爷我前面办的不敞亮。现在人既然在云霞镇内,后面你就交给我。”
屠海停顿一下,“虽保不了他全须全尾安然无恙,但肯定保活。”
他还真没办法和凌星做其他保证,赵武乡这人屠海不信会突然良心发现,单单对凌月手下留情。
凌星之前听王有麦描述,就知道凌月受了重伤。
他也不求别的,只要人活着就够了。
活着,其他的才有希望。
凌星观察到屠海十分在意王有麦口中的陌生汉子,后面的神色也多有变化,凝重许多。
想来是认识这人。
他先是道谢,随后才问:“八爷想怎么做?”
屠海道:“去牙行,你们在赌坊别走。”
凌星相信术业有专攻,他从不会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硬逞强。
既然屠海开口,那他就在赌坊等着,绝不闹着非要跟。
这点屠海也是惊讶,他以为凌星会说他只远远跟着不会打扰。
“你倒是乖的很,合我脾气。”
凌星微微一笑,“我弟弟就有劳八爷了。”
“放心,八爷一准把他带回来。”
沈回半晌没出声,这会追了上去。
“八爷去牙行的缘由,可否告知?”
屠海心知这时候拦着他,定是有要事,他如实道:“要是和牙行有关,叫他们出面,能把人轻松骗出来。没个熟人,那妇人估计不会开门。硬来也容易出问题。”
这是一个好方法。
沈回完全认同。
他低眸思索片刻,压低声音与屠海又说了一会。
听的屠海眼睛一亮又一亮,时不时的点头,又看看沈回,不知他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听完后,屠海狐疑道:“这真能成吗?”
沈回看向担心弟弟的凌星,“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试试。”
“说的对,包在八爷身上。”
屠海打了包票,点两个结实壮汉跟着。
去牙行找不到赵武乡,但是能找到私下和赵武乡勾连的牙人赵宝财。
二人都姓赵,最开始也是因此靠着一句“八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而拉近关系,后面则是狼狈为奸。
牙行里的人都认识屠海,赵宝财正巧没事干,看到屠海后想来巴结,一副谄媚模样送上门来。
“八爷——哎呦喂!”
刚掐声讨好的喊句八爷,就被屠海身后的壮汉抓着手臂往后一扭,疼的嗷嗷叫。
“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壮汉又下一些力气,粗声粗气的威胁。吓赵宝财吓一激灵,忍着疼不敢叫唤。
牙行其他人不敢招惹屠海,都离的远远的。
就连掌柜想过来,都被屠海一个眼神瞪回去。
赵宝财疼的受不了,细细想来,他最近老实安分的很,连赌坊都没去过,怎么八爷还亲自来揍他了呢?
忍着疼,他壮着胆子问道:“八爷哟,小人是何时何地,何年何月得罪了您啊?就算是死,也叫小人死个明白吧?”
“早上赵武乡是不是找过你?给你一个孩子?”屠海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
赵宝财心里寻思什么事,就这事啊?
收偷拐孩子做买卖这种事,他们掌柜也晓得。
不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只要不摆在明面上给人瞧见,再拿捏把柄报了官去就成。
就算是报官,牙行这边只需说不知道,就能完全脱了干系。
这种既能创收,又不会被牵连的好事,自然不会管。
怎么屠八爷一个开赌坊的,还在意起来牙行的规矩了?
“是啊。”
赵宝财心里纳闷屠海为什么问这个,狐疑着点头。
确认之后,屠海直接道:“那是我要找的人,你现在详细的和我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宝财闻言愣一下,这才想起前些日子赌坊那边的人确实来牙行找过一个孩子。
他当时也没怎么往心里过,赵武乡更是都不在镇上。
基本上赵武乡很少在镇上,都是拐到了人,才会过来交易。他对于赌坊找人这事,是一点也不懂,没想到他拐来的还就是赌坊要找的那个。
这叫什么事啊!
赵宝财心里惊叹一声,知道症结所在事情就好解决,他急忙道:“八爷饶命啊,小人我这就帮着八爷把人买回来!”
能让赵武乡出面的,都和拐卖孩子有关。
屠海赌的就是这个,倒是那凌家兄弟两走了些运气,没有一路背到底。
“走。”
赵宝财被松开手,他揉着肩膀又恢复笑来,讨好着让屠海先走。
路上听赵宝财说是粮铺的小管事找上赵武乡,要绑一个孩子出来卖掉。
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孩子是对方妹妹夫家,大哥的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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