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周围议论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一道身影从外面走来,其他人默契避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却无人敢靠近,一副敬而远之不愿招惹的模样。
痛……
秦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遭的声音传入耳中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
刚刚滚下来时,他只来得及让手护在胸前减缓冲击,此时他只觉得浑身都好似被碾过一般,痛感从全身上下传来,迟钝的大脑久违接收到了这些痛觉,陌生不已,五分也放大到了十分。
身体本能开始自我保护,让他忘了任何动作,只浑身僵硬地躺在地上,甚至自己也没察觉到,身体正在轻微颤抖,脸色苍白,浑身冒着虚汗。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最为清晰的,是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熟悉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轻轻落在秦筝心上,随着他的心跳节拍起落。
灯光晃得秦筝睁不开眼睛,他努力试了试,却只觉得眼前发晕,视线模糊,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隐约感觉那道身影靠近,秦筝稍稍挣脱浑身僵硬的状态,试着朝那个方向伸出手……
“阿筝!”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一道身影从后面快步走来,在秦筝面前蹲下,恰好挡在秦筝和那人之间,一把将秦筝抱起。
那人脚步微顿。
蔺言津抱起秦筝,抬头看向宋其钰,锐利的目光刺得宋其钰浑身一个激灵。
“你过分了。”蔺言津语气沉沉,一字一顿道。
宋其钰平时就对这个表哥敬畏有加,然而今日却更多了一份委屈,这份委屈让他忍不住开口争辩:“表哥,你别被他骗了,我根本没用力,他是故意摔的!”
蔺言津感受着怀中人正在轻轻颤抖的身体,看向宋其钰的目光更加不悦。
魏文竹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秀眉微拧,不赞同道:“其钰,你怎么能这么做,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把人家推下楼梯。”
他根本没用力!他被碰瓷了!
然而根本没人信。
宋其钰百口莫辩:“我……你们怎么都不信我?真的是他故意摔的!你别装了!”
他伸手就要去扯秦筝,蔺言津避开,沉声道:“够了!”
秦筝微微抬手,五指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
蔺言津:“爸妈,这里就劳烦你们处理了,我先带阿筝去医务室。”
赶来的蔺家夫妻二人看见儿子这么紧张秦筝也神色不变,“救人要紧,你去吧。”
蔺言津大步离开。
秦筝的手落了空。
蔺家夫妻俩安抚好了在场宾客,转头对闻讯赶来的陆家夫妻致歉,“真是抱歉,都是家里孩子不懂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等小秦好了,我们一定让其钰登门致歉。”
陆夫人皱眉不悦,“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还不知道呢,楼梯那么危险都不知道,他是三岁小孩吗?”
蔺家夫妻笑容微僵。
陆安年看了眼满脸心虚又不服气的宋其钰:“小筝和其钰平时就经常打打闹闹,今天应该只是意外,其钰啊,下次要注意分寸,楼梯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推搡打闹呢。”
话虽是责备,却不算严厉,显然有意揭过此事。
蔺家夫妻脸色这才真的缓和下来。
陆夫人看了丈夫一眼,但到底没有继续说什么。
“我去看看筝筝。”她松开挽着丈夫的手,朝着医务室走去。
在秦筝不知道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心照不宣地大事化小,替他原谅了。
唯一还在状况外的大概只有宋其钰,先被蔺言津吓到,想到自己之后还要向秦筝道歉,心里就憋屈不已。
见没了热闹看,人群散开。
闻惊阙旁观完这场好戏,百无聊赖地轻笑一声。
看了眼蔺言津抱着秦筝离开的方向,半晌,平静地收回视线。
刚刚走过来的他一定脑子又犯病了。
无意中成为别人感情戏外的一个观众,让闻惊阙淡淡吐出两个字。
“无趣。”
说罢,转身离去。
第3章 曾经又曾经
低调的木质冷香萦绕在鼻尖,与蔺言津这个人一样,让人觉得如山尖雪、天上月,高不可攀。
此时却让秦筝避之不及。
多少年了,秦筝住在疗养院里,平日里闻到最多的就是消毒水味,除此之外,就是闻惊阙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其他任何香味,都只会让他头晕头疼,无法安眠。
像香水这种代表着外界,在正式场合衣香鬓影场景的东西,早已经随着他与过去生活的切割,也成了废弃的旧物,在被他遗忘的角落,落满了灰尘。
秦筝眉心微蹙,低声道:“放我下来。”
蔺言津:“马上就到了。”
他一路快步走到医务室,将秦筝放到病床上,“他刚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给他看看。”
医生护士围了上来,给秦筝检查身体。
“手臂上有几处挫伤擦伤,右脚有些崴脚,其他还有些磕碰……都是皮外伤,主要是病人受到惊吓,这会儿最需要家属的陪伴和安慰。”
医生护士给秦筝处理了脚伤,又给其他伤口上了药,就默默退了出去。
期间秦筝一直一动不动,任由医护人员摆弄。
这在他过去的几十年里是最习以为常的事。
对于一个瘫痪病人来说,没有感觉,无法控制的身体部位,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那不过是为了让他这个人还能活着,让他的身体还能维持基本运转而必须处理,无法丢弃的工具。
那时的闻惊阙就曾说:“是我要你活着,你的这条命,你的身体都属于我,归我管,负责照顾它,当然也是我应该做的事。”
这是一个尊严被打破,又再次重组的过程,过程及其难堪,重组前后也明显不同。
但不得不说,习惯之后,那种将自己整个人完全托付给对方,什么也不必考虑的感觉真好啊,好到闻惊阙走后多年,他也难以忘记,好到如今回到过去,也忍不住怀念回忆。
如今重新拿回掌控权,重新拥有它们的归属权,于秦筝而言,反而是件极陌生的事。
他的手缓缓扶着床沿,试图坐起。
蔺言津握住他的手,“才刚上完药,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秦筝稍稍醒神。
若不是蔺言津出声,秦筝都快忘了房间里还有个人。
忽略环境,忽略他人,容易陷入自己的大脑思考。
这也是过去三十年里养成的习惯。
没办法,一个只有脑袋还能动的人,不能外出,不能动作,也不能让人随时随地陪着他说话。
让大脑自己思考,自娱自乐,就成了最寻常,也最多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闻惊阙在时还好,自他走后,秦筝更加封闭,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他,想他,想他……
漫长时间的融合,秦筝生活里,已经没有什么不与闻惊阙相关了。
秦筝抬眸望去,对方的面容近在咫尺。
“要喝水吗?”蔺言津问。
秦筝动了动唇,“蔺……言津。”
从人生中消失已久的名字再次从口中吐出,陌生又熟悉,遥远的记忆隐约浮现。
蔺言津眉峰微凝,“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筝看了看他,又重新躺了回去,没再坚持要起来。
蔺言津啊……
真是好久远的人了。
久远到再次看见,秦筝心里除了些许惆怅唏嘘,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不出去招待客人?”
今天可是蔺言津姐姐的订婚宴,出了刚刚那场意外,少不了要对宾客加以安抚,还有请来的各路媒体也要应付,否则明天报道上出现什么不利消息,可不是结下这场婚事的初衷。
“我只是新娘的弟弟,不是这场婚事的主人,比起应付那些外人,还有更重要的人最需要我。”
蔺言津没点名,然而话里话外的关切和偏爱,让人……尤其是二十几岁,自小缺爱的秦筝根本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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