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仆射的回答是,值啊,这可太值了。
首先,博陵赵氏的势微已经很多年了,韩家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其次,如果赵氏真的垮了,韩家反而能因此大涨声望,对家族更有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以韩仆射多年和老皇帝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未必就真的对自己的妹妹如此无情。
至少皇帝不会对年事已高又有头疾的太后彻底无情,看着已经病糊涂的母后一遍遍的追问他,清河在哪里,我的清河在哪里,皇帝其实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也是在试探完老皇帝的态度之后,韩仆射才雄赳赳气昂昂的下了场。
当年在楚国公主的案子里,起到最关键的决定性作用的是什么呢?是当时的皇帝对楚国公主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很在乎。而如今的关键是,虽然老皇帝对清河公主的态度也不算很好,可他在乎他年迈的老娘啊。
所以,他们肯定会赢。
只是,闻时颂垂头,不甘的对沈里说:“清河姑母不会死,但他们竟然不允许把她无罪释放,还要把她软禁在越王府。”
沈里:“……?”所以呢?你刚刚一进门在失落个什么劲儿啊?
闻时颂的生气看起来是如此的真情实感,他真的觉得他还是没有做到最好:“那可是年久失修的越王府,让姑母住在这种地方,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还不允许带太多人进去伺候,滚灯大概还要和我们住一段时间……连厨子都只有一个……”太子殿下举了很多他觉得很过分的例子,然后才对上了沈里微妙的眼神,“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里正瘫坐在椅子上,一边因为清河公主的命总算是抱住了而松了好大的一口气,一边心累的对闻时颂挥了挥手:算了,和你们这些封建阶级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左春坊是东宫一个机构的名字,比照着三省六部中的门下省而设立。实际长官应该叫……左庶子_(:з)∠)_是的,庶子,就叫这个官名,未免大家误会,所以就采用了左春坊的叫法,望周知,么么哒。
*这个被驸马踩踏殴打流产而死的公主,历史上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的,和文中描述的不太一样,但真的存在过这种例子,而这个驸马最后竟然真的没死成(虽然是因为正好赶上大赦天下),服了。
第33章 入主东宫第三十三天:
在这个清河公主案被迅速解决的早上,太子闻时颂刚从光大殿里醒来,就已经对这个早上有了一个非常不错的规划。
上朝,喷傻逼,顺便投桃报李帮韩仆射解决他儿子的工作问题;
下朝,和遛完狗的沈里一起吃早膳(或者用沈里的话,早午餐?),顺便听沈里夸他;
等吃完早膳,他就要在显德殿开始一天的忙碌了,沈里可以在旁边的软塌上窝着,看看话本啊,给狸奴梳梳毛发啊,顺便再夸夸他……
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合理与完美,让人对这个高效的清晨充满向往。
但那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前的事情了,上述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除了上朝和批改奏疏的部分,闻时颂至今没有看到沈里。
按照以往闻时颂的性格,他只会什么都不说,把不爽埋在心里,然后开始折腾全世界。
但如今的闻时颂觉得自己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大概是沈里给上次专门等他回来一起吃饭给的底气吧,他如今也终于能直接问:“太子妃呢?”
洪梁都颇为意外,他本来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拐弯说一下呢,没想到太子学会自己问了,感动的洪梁恨不能去先后和先太子的坟前好好哭上一场,一边内心哗哗感动,一边赶紧着说:“殿下今天去太极宫看太后啦,本来是想等着您下朝之后一起吃个早膳再去的,但……”
今天太子殿下下朝又有一点点迟,沈里实在是有点等不及了。
闻时颂在内心激情辱骂傻逼朝臣一刻钟,表面上也只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就起身去看奏疏了,看也没看桌上的早膳一眼。
事实上,闻时颂回来时间,也就比沈里出门的晚了没一会儿,此时此刻沈里还在前往太极宫的路上。
清河公主的事情以超乎沈里想象的速度和结局收尾了,他也就终于敢去看太后了。
带着清河公主亲笔写的家书一起。
老太后的糊涂病还没有好,但身体倒是不错。
沈里到的时候,大总管安康和大宫女椿龄正一左一右的伺候太后更衣,准备把她架到躺椅上,再推去院中晒太阳。
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之前一直迟迟不敢来太极宫,其实让沈里还挺愧疚的,满脑子都是现代公益广告片里,空巢老人对着断音电话的怅然若失,但实际上……
太后她老人家的日子过的不要太精彩。
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人来请安表孝心,就不说外面的王妃命妇了,只说老皇帝的后宫,这一堆有名有姓亦或者无甚身份但笑颜如花的宫妃,一天俩人,轮番来太极宫尽孝,都够好几个月不重样的。更有其他皇子公主,总爱带着自己的王妃驸马和孩子来表现家庭美满。
老太后一边觉得人多热闹,一边又觉得心烦,看见沈里牵着滚灯从前庭的垂花门迈步进来时,脸上的表情才终于了真心实意的小模样。
她半歪在躺椅上,盖着狐狸皮的毯子,忙不迭的对沈里招手:“里里,来,坐阿婆这儿。”
沈里看着挡在眼前的宫妃大军,一时之间真的还有些寸步难行。他本来还想先把滚灯交给谁的,如今也只能带着今早刚刚洗过澡、周身雪白的毛发蓬松的就像一个行走的蒲公英的滚灯,一同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花丛之中,最终面前在离太后的躺椅最近的一边落座。
数不清的宫装丽人齐齐回头,场景也是蔚然壮观。
本来沈里还在担心,他分不清这些娘娘谁是谁,一会儿肯定要闹尴尬,没想到娘娘们根本没空搭理他。
因为就在沈里刚坐下没一会儿,鼓书班子就抬着吃饭的家伙事儿上来了。沈里也是这才意识到,娘娘们不只是来陪太后晒太阳的,也是来她听鼓书的。
宫里的鼓书班子自然不可能是只有一个人的那种,太极宫姹紫嫣红的前庭,如今已宛如一个小型乐队的演奏现场,四胡,扬琴,双面蒙皮的八角鼓,不管沈里认得出来认不出来的应有尽有,主打的就是一个热热闹闹。
站在前面肤白貌美的大鼓美人,唱的正是最近京中最流行的《醉打驸马》,所有的娘娘们都听的如痴如醉,到了关键的高-潮部分甚至有人泣泪涟涟。
太后也听的十分投入,只是她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并不在意落下什么内容,还能抽出空来和沈里聊天。
“这是哪里来的小狗?看上去可真可爱。”太后微微坐直一些身子,主动伸手逗滚灯。
滚灯在东宫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终于熟悉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加之在来的路上沈里一再的和他交待,一会儿要去看的阿婆,是它阿娘的阿娘,也就是它的阿婆。它精准认出了太后,并回以了非常热情的互动,逗的太后一个劲儿让人拿吃的。
太后想对一个人好时,总是这么三板斧,给吃的,给用的,给大把大把的金银权财。
“这是清河姨姨养的小狗啊。”沈里这回不用担心太后受惊了,说话也就放开了不少,“您忘啦?姨姨在给您的来信中一准写过。”
太后用浑浊的眼睛想了想,好像真的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说是洋人送的?”
沈里点点头:“我也好奇这洋人狗,只是没想到姨姨真的叫人把滚灯送了过来。”
“就你促狭。”太后哈哈一笑,虚空抬手并指,点了一下沈里的脑门,“你姨姨从小就最疼你,你说好奇她能不送过来?这狗真可爱啊,怪不得你走到哪儿就要带到哪儿。”
那却不是了。
是闻时颂非要沈里带着的,就像他要求沈里离开东宫之后就必须带上春华一样。事实上,要不是怕沈里和他好不容易变好的气氛再次闹僵,闻时颂恨不能给沈里身边再塞俩有真本事的亲卫,让他全副武装的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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