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烦小雅姑娘了。”甘睿在外向来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笑着把手里的车钥匙递到了小雅手里,还不忘缀上一句感谢。
红着脸的小雅把车开了出去,白着脸的管理员明显松了口气,早前听说宋教授为人宽厚不怎么刁难人,还好没对他们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从门口到教管所大厅不算太远,但也说不上近,再加上阳光很好。
进到大厅的时候,甘睿发西装外套已经成了拢在臂弯的累赘。
“喝点水、喝点水——”
管理员放下手里的遮阳伞,从桌上拿过提前备好的凉白开。
两人道过谢后拿着水杯轻抿两口,爽口的凉白开带走了路上步伐间腾起的热气。
“呼——”甘睿小小舒了口气,偷瞄了眼宋青柏的表情。
他正在看教管所墙上的优秀职工代表展示栏。
还是那副外人面前假面一样的温和面容,看不出来到底满不满意。
“你们这还有放灰色照片的啊——”甘睿随口说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或许得联系联系外市的教管所。
只说宋青柏得收养一只教管所的非完人,又没说必须是清浦市的教管所,打定主意的甘睿浑身一轻,跟在两人身后走进了笼养区。
门向东开,弓形走廊在门后一分为二,一眼看不到头。
随着走廊,笼养区被分为A区和B区。
走廊两侧是特质玻璃制成的墙面,使站在走廊里的人能够一眼看到房间里有什么。各式各样的非完人或蹲或坐。
宋青柏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视线在看过身前几个房间后,也没有什么变化。
走到A区走廊头时,他深觉自己今天来这就是浪费时间。
正要转身时,他从反光的玻璃中看见自己的脸,生硬没有任何曲线的面部线条,低于正常位置的眉心,以及因为咬合用力而微微凹陷的侧颊——他在生气。
这是一个很容易读懂的微表情。
发现这件事后,宋青柏的步伐微不可察顿了下。
宋青柏努力松解自己眉心,内心清楚:顽固派所图的不过就是枪打出头鸟,想把他这个倡导非完人平权法案的领头羊扼死在绞刑架之下,以绝了未来几十年内前赴后继妄图平权的人的念头。
顽固派就是一群逮谁咬谁的疯子。
宋青柏动了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变得讥讽起来。
虽然他为非完人平权的举动里包藏私心,但不代表他宋青柏是个能随便拿捏的人物。顽固派以为凭此就可以拖住他提案的脚步,不过是异想天开。
几息之间,宋青柏脸上所有的表情统统消失不见。
他目光在两侧非完人的名牌上划过,重又恢复日常外人面前常用的模样。
不过,今天或许是真的白跑一趟了——
眼看着已经要走到另一侧B区的走廊头,宋青柏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
“所有名单上的我们都已经看完了,宋教授有感兴趣的吗?”
一路没听见宋教授说话,管理员顶着十足的压力,抬头看向两人。
“所有都已经看过了?”
宋青柏问。
“……是,确实是名单上符合要求的都看过来了。”
管理员手动翻了两下自己手里的单子,在“哗啦哗啦”的声音中确保自己没有出错。
“没事,青柏,明天我正好去春江市出差,我再去那看……青柏,你在看什么?”
莫说熟悉宋青柏的甘睿,连管理员都察觉出宋青柏的异样,也顺着宋青柏的视线往前看去。
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静静的,见三人同时看过去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平静地一如既往。
这种颜色的眸子在所里不算常见,管理员瞳孔轻颤,看到了门口姓名牌上的信息。
纽贝
关于纽贝的故事,管理员其实知道的不多,他一年前才调过来,只是觉得所里的老员工似乎对这只大灵缇颇有微词。
但现下,那些他搞不懂的事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这只大灵缇除了形象还算过关之外,和宋教授的要求几乎没有能贴合上的点。
他必须讲出这只灵缇的问题,以免宋教授来找后账,管理员瞬息间理清思路,清清喉咙正要开口。
一路看上去温和实则极具压迫感的男人开口了——
“就他了。”
第7章 过去
“宋——”管理员双目瞪大,以至于瞬间看上去有些惊恐,然而这次发言的也没轮上他。
“怎么就决定了?这只小病狗甚至不在名单上——”
甘睿眨眨眼,率先出口,用名单暗示宋青柏莫要头脑一热意气用事。
健康的、工作表现良好的,这是他们在收养之前商量出的最合适的非完人条件。
这只叫“纽贝”的小狗信息表上备注了几项伤病信息,甘睿眼尖在其中看到“听障”二字,这绝不是一只符合要求的非完人。
连会不会说话都需要确认。
甘睿觉得宋青柏绝对是逛这半天逛累了,脑子不太清醒。
“这是个——”聋子!甘睿一副“睁大你眼睛好好看看”的表情,手指说着就要往那双琥珀色眸子所在的地方指。
被一只小臂拦了下来。
阻止了甘睿的发言,宋青柏看着小狗,那双眸子依旧古井不波,好似一副听不到门外围绕在自己身上的喧嚣的模样,他转头向管理员重申自己的要求,“就要他了。”
越看越满意。
这四个字延续了宋青柏一贯的作风,武断、果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即使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起伏甚至说得上礼貌。
一句话后,宋青柏往前走了两步,注视着自己的身影在琥珀瞳孔底色的映照下越发清晰,几乎是不可思议地,他察觉到自己从早晨起不美丽的心情好了一些。
那双眼睛——
青筋盘伏的手掌按住房间的门把手,冰凉的钢铁触感让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慢慢地,宋青柏踏进房间。
隐在暗处的非完人终于有了动静,他似乎是对现下的情况略有疑惑,眨了下眼睛。又略微动了下脖子,瞥了眼在这个自顾自进门的男人身后另外两人的表情。
看上去都相当震惊。
其实,不止他们震惊,连纽贝也心生疑惑。
这个人,为什么会选择他,是在开玩笑吗?
浓密的睫毛上下一阖,纽贝疑惑不解。
早在走廊几人进入笼养区开始,纽贝就已经在来人的对话中了解了他们的身份。
宋青柏。
是他进所前就已经有所耳闻的存在。
是非完人和完人领域都赫赫有名的人物,清浦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下一任大法官的有力竞争者,甚至被不少非完人奉为偶像。
这样的人
纽贝重又看了眼管理员身旁那个面生男人,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宋青柏疯了”发展到“应该是我忙疯了”。
姓甘的先生正举棋不定怀疑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呢?
纽贝终于把视线放到已经快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身上。
真是奇怪。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再去想,纽贝松了下叠在身下的双腿,左脚蹬地,四肢支着地站起身,像一台许久没有润滑的钟表,每个动作间都存在不自然的卡顿。
只是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好似肩上负着重荷,用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
纽贝缓缓地,走出这个没什么亮度的墙角,整个身躯暴露到光下。
于是,他看到——
男人往前的步伐停止了。
那双眼里本就不明显的热切潮水一般褪去,盘旋着瞬息间消失,眼中泛起的波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回到一汪死潭。
态度,变化好明显。
纽贝略一停顿,惯性之下还是向前走了两步。
两人境地倒转,纽贝略一歪头,追着男人的视线,又看了眼男人没什么温度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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