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要醒了,一半清醒,一半留在梦里,我挣扎着强迫自己多做一会儿梦,然后半梦半醒里,我看见了一座坟。四处都是雪,墓室敞着,里边壁画很精致,却没埋,他好像年纪已经很大了,头上已经有了白发,靠在一个石头棺材边上喝着烈酒,脸上胡子乱糟糟的,他靠着棺材睡着了。
雪几乎把他埋了起来,很久以后,他动了动,摸着棺材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语言我不懂,但是又好像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跟那棺材里的人说嫁给我吧。
之后我就醒了,醒了发现我才睡了两个小时,我是扬州人,从来没去过北方,梦里边遇到的地方我根本没见过,我搜过了,没有搜到“昂哈”这个名字,有内蒙的朋友吗?
写完这段话发出后,苏让月又看了一遍,也没了睡意,起床做了个早饭,准备去店里上班。
晚上回来的时候重新登录软件,意外发现多了将近一百条的回复。
他这号平时没发过动态,这是第一条,点进去后,他一眼被最顶上的高赞评论吸引。
那个账号的ip地址是内蒙古,他说:“‘淖尔’在蒙语里是湖泊的意思,内蒙有个地方叫做巴彦淖尔。”
苏让月敲击屏幕,回复:“不是巴彦淖尔,我记得前边的字不是这两个。”
下边有人说:“这会不会和你的前世有关啊?或许你前世就叫昂哈呢。”
苏让月思索了一下,回复:“我今天查了一天,没有查到那个叫做昂哈的官员名字。”
他翻看了一圈评论,都是在分享梦境的,他准备退出软件,发现又多了一条评论。
评论有点长,他点进去看,那条评论说:“打牛骨头是蒙古族人的一种游戏,叫做打唠唠,唠唠就是牛髌骨,一人拿一根齐胸口的长棍,占据一个土坑,由最中间的庄家将唠唠打出,其他人要守护自己的土坑,并将庄家打来的唠唠打回,这样你来我往,不能守卫、占据周围土坑的人就是下一个庄家,直至筋疲力竭,无法继续游戏,算做失败。”
苏让月从头看到尾,胳膊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震惊也是觉得诡异,他的一个虚幻梦境,竟然在现实里有了对应。
他在那条评论下留言:“谢谢,请问还有其他信息吗?”
隔了几分钟,那个ip在吉林的人回复:“至于你说的那个在冰上凿洞捞鱼,是北方渔猎民族很原始的捕捞方式,可追溯到辽金时期,简单来说就是‘马拉绞盘,冰下走网’,是先由有经验的鱼把头选定一个窝子,在冰面上先凿入网口,后穿杆引线,将千米大网下到冰层下方,因为网太长,需要借助马拉绞盘来拉动,收网的时候需要马拉绞盘来牵动钢绳,将鱼从出鱼口拉出来,这得是冬天捕鱼才能用,一般这个时候的鱼都很肥,刚出水面活蹦乱跳,不到一分钟就能冻成冰,而一般冬捕之前,都要祭湖醒网的。”
苏让月逐字看过去,良久,轻轻抽了口气。
七月天,扬州梅雨季,外面下着雾蒙蒙的雨,让人精神有些恍惚。
苏让月缓了会儿,打字道:“您听说过‘开一啸狐獐匿迹’这样的对联吗?”
那个人有一会儿没回复他。
他点进那个人的主页看,发现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动态都是关于钓鱼拜佛的。
“开一啸狐獐匿迹”,这一句是他在梦里见到的,他记得从正门进入那个人的房门,那个人从椅子上站起,将近两米的高大身体遮着对子的一面,另一面,写着这行字,梦里,他很用力地记了下来,可醒后还是忘了,这一天里,他绞尽脑汁想,竟然真的一个字一个字拼凑完整。
他一直想着这件事,吃过饭后又登入社交软件。
上边多了几条评论,其中有那个大叔的。
他回复道:“好像有点眼熟,不记得了。”
苏让月有点失望,抿唇回复:“谢谢。”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前世今生吗?那些从未见过的场景忽然有一天入梦,该怎么用科学来解释。
当铺门口的芭蕉树被密密绵绵的雨包裹,这场雨下起来无边无际。
苏让月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撑着腮刷着短视频。
大数据最近给他推送的东西很多关于内蒙,旅游、牛肉干,还有一些历史相关的东西。
手指向上一划,马头琴醇厚悠扬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铺里响起,飘过门口清雅的博古架。
“叮铃。”
门上铜铃铛一阵清脆的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您好。”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拿着伞站在门口,怯生生开口:“我来赎当。”
苏让月站起来,微笑道:“什么时候当的,带当票了吗?”
门外绿意被纷纷细雨洗刷得苍翠,芭蕉叶微微俯身,雨水从上面淌了下来。
那位美得像茉莉花一样的姑娘微微攥紧伞,迟疑道:“带了当票,是一百多年前典当的。”
一百年前?
苏让月微微一愣,道:“当票在哪?”
姑娘稍微松了口气,抬步走过来,把伞放在地上,小心翼翼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木头盒子。
只一眼,苏让月就看出那是个老物件儿,无论是雕花还是材质,放在现在都是值些钱的。
“你在听《嘎达梅林》吗?”
苏让月戴上手套,俯身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姑娘开口问道。
苏让月微笑说:“嗯,马头琴演奏。”
“很经典的曲目,我学马头琴的时候,老师教过。”姑娘腼腆道。
苏让月询问道:“怎么称呼?”
姑娘说:“我姓颜。”
苏让月小心从盒子里拿起当票,那真的是一张百年前的当票,虽然被保存很好,但纸张还是已经变脆,泛黄,上面的字也有些模糊了。
苏让月辨认着上面的字,那应该是他的太祖爷爷留下的字迹,上面压着“盛谦瑞典当行”的签章。
只是……当铺上写的赎取时限是五个月。
这个时限是予出质人的,如果超出这个期限未赎回,那物品就被视为断当,逾期未赎回的物品即流当品,归典当行所有,不能被赎回。
苏让月说完后,姑娘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我在网上查了,就算不能被赎回,我也想看看典当的那块石头。”
苏让月笑了声,说:“不是石头。”
他将当票放在桌上,摘掉手套,说:“是块玉。”
姑娘有些惊讶,低头看那当票,当票上的填字大大小小,字迹很草,很难看清写的是什么,她自己研究了很长时间,只看清了一个“石”字。
“当字有头无耳,又有自己的写法,外行看起来可能跟鬼画符一样,看不懂很正常,”苏让月温和道:“比如衫字,写的时候会把衣补旁去掉,而玉石会被写作假石。”
根据他说的,姑娘又细细看,仍是很难辨别。
“您稍等,”苏让月道:“我打电话问问。”
这是一百多年前的物件儿,上边记录时间是民国时期。
家里留有太祖爷爷的手记,所以他能认出他的字,当票不会是假的,但是那物件儿真的就不一定能有了,这期间经历过国家动荡,他们家的当铺也为避祸关门了很长时间,和平年代才又重新在祖宅开起。
不过出乎意料的事,他打了个电话,并说明当票上的时间后,爷爷立刻给了回复:“是一件明代羊脂白玉天鹅玉佩。”
苏让月有点意外,问:“玉佩还在吗?”
爷爷说:“在老宅,这件玉佩有点特别,你太祖爷爷特意交代会有人来赎,所以一直留在家里。”
姑娘有些忐忑地盯着苏让月,苏让月笑了笑,问道:“赎当的人在我这里,我去取一趟吧。”
爷爷语气稍微有些激动,问:“你是说有人来赎这块玉佩?竟然真的有人来了?”
苏让月温声说:“嗯,是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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