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平静,是陈述句,可我却好像听出了一种强硬的命令。
我环住了他的脖子,近距离观察他的表情,然后将唇贴在他的脸颊上,霸道地说:“我不去,不许生气。”
我略带歉疚地看了眼妈妈,却发现妈妈正眼神古怪地望着我们。
“类类,”妈妈表情僵硬地说:“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像这样黏着哥哥了。”
我很不高兴她这样说,叛逆地把三哥抱得更紧。
三哥转过头,望了过去。
妈妈脸色立刻变了变,避开了三哥的目光,并不再说话。
气氛沉默了许久,三哥揉揉我的脑袋,满意地说:“睡吧。”
我很郁闷,我不明白家人为什么这么排斥三哥。
三哥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那个,我记得小时候一起出去,亲戚和邻居们都会抓着三哥夸,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十年过去了,那些记忆里的人都已经失去下落,是不是都已经变成了怪物?家里的小楼不知还在不在,离开时,我向阳的小房间窗户忘记关没关好了。
三哥的指腹划过我的眼尾,顿住。
我仰起头看他,撞上了他担忧的目光。
“妈妈只是有一点不习惯,”我想三哥现在一定在难过,我蜷缩在他的身上,吻了他的心口,小声说:“我会让他们像以前一样的。”
三哥定定看着我,良久,眯起眼睛,慢悠悠地说:“我的类类好单纯啊。”
脸上一阵湿润,我转头看过去,车尾被遮雨布围着,偶尔会有风夹着雨丝飘进来,除了雨声和发动机的声音一片寂静。
但我知道,这看似平凡的夜色里危机四伏。
我趴在三哥怀里,渐渐感觉到了困倦。
我想回家。
梦里无数次回到那个并不大的小楼,我的卧室和三哥的紧挨着,住在二楼,一开窗就能看到小院子里盛开的蔷薇花。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太多高尚的解释,但我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懵懂,我理解的唯一意义,是有一天清晨,我还在睡懒觉,三哥打开我的房门,拉开了遮光窗帘。
清晨温柔地阳光晒在我的床上,爬上窗台的蔷薇盛放,三哥将带着焦香的煎鸡蛋和热牛奶放在床头,笑着叫我:“类类,该起床了。”
——“类类!”
剧烈的撞击让我的耳中一阵轰鸣,梦境被扯了个支离破碎,大雨兜头灌了进来,我瞪大眼睛,看到一个巨大利刃从头顶劈过。
然后,漫天大雨倾泄而下。
我仰起头,迎着雨水看着那巨大的黑影,那东西非常高大,触角细长,头有人脑大小,胫节如镰刀,身体细长,甲壳闪着金属的色泽,那是一只异变的螳螂。
车速很快,它却丝毫没有落后的意思,飞速追了上来,举起巨大利刃,向车劈砍下来。
“砰砰砰!”
密集的开火声在耳侧炸响,但是丝毫没有减慢那东西的速度,它被激怒了,更加暴躁地向车身攻击,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头晕目眩,双翼振动的吱吱声十分密集,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让人心里压抑恐慌。
为了躲避攻击,车速已经达到极限,人狼狈地被重重甩在车壁上,我被三哥紧紧护着,子弹与螳螂坚硬的肢体碰撞,在雨夜里擦出耀眼火花。
“妈的!真难缠!”最里边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扔下手中的步枪,“刷”一下掀起身后的遮盖物。
我看过去,那堆了小半车的原来是物资和重武器。
我有点惊讶,无意间瞥见爸妈,见他们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稀缺的、足够在末世中生存一段时间的东西上。
震耳的爆炸声在夜色中炸起,一弹火箭炮轰出,有效将那只异变的怪物阻拦了片刻,可只有那么几秒的停滞,它落后十几步,一个跳跃,直逼过来。
扛着火箭炮的女孩儿面色冷静,一片混乱中,稳稳地在雨夜中瞄准螳螂的方位,冷俏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怪物已经跟了上来,长长的壁刃横扫而来,锋利的倒刺在我的妖瞳中慢慢清晰,向下挥来,越来越近。
“砰!”
又是一阵巨响,炮弹仿佛擦着我的头顶轰出。
我怔怔地仰起头,拿下了捂着三哥耳朵的手,笑着指给他看:“三哥,你看,烟花。”
螳螂的头被轰掉了,远远落在车后。
天上炸起的火光十分漂亮,带着呛鼻的硝烟味儿。
拿火箭炮的女人目光奇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当着爸妈的面随意将武器扔进了雨布下,坐在了上面。
她这个动作是警告,也是震慑。
爸妈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再看了,和两个哥哥靠在一起躲雨。
雨还在下着,但是不敢停车,方才动静实在太大,如果惊扰了这隐藏在夜色中的其他东西,那他们真的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三哥扯了快雨布,遮在头顶,将我搂进怀里,包裹得密不透风。
没了遮挡,土地的腥气和雨的潮气侵袭,夜色漆黑,不算太美好的景色,我却看得兴致勃勃。
“三哥,”我靠着三哥的胸膛,惬意地说:“我现在好幸福。”
三哥揉了揉我的脑袋,温柔地表扬我:“容易满足的好孩子。”
“不。”我否定了他的话,很认真地纠正他:“我不容易满足,也不是个孩子了。”
我半梦半醒睁开眼,雨已经停了,水滴落叶片的清脆嘀嗒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太阳已经出来,我们停在了一片绿洲里。
巨大的古树树干横倒在林间,爬满了青苔和丰富物种的小型植被,就像一个树上王国。
这么丰富的自然资源竟然能在一个荒漠中看到。
我揉揉眼睛,趴在地上观察那些植物,惊喜地叫道:“哥哥,你看这是不是铁皮石斛?”
一般我叫“哥哥”的时候,只会特指三哥,可三哥没有回应我,回复我的是一个清冷的女声:“是。”
我抬起头,看到了昨天抗火箭炮的那个女孩儿。
爸妈和两个哥哥在不远处休息,那几个收留我们的陌生人正在修理卡车。
笑容慢慢收回,我咬着唇四处寻找三哥的踪迹,自从三哥回来,只要他没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都会感到恐慌。
好在,我很快捕捉到了三哥的踪迹,他正从森林里面走出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林叶落在他俊美的脸上,赏心悦目。
女孩儿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在三哥身上看了片刻,清清冷冷道:“他是你的亲哥哥?”
三哥好端端的,我放下心来,低下头,腼腆地回答:“嗯。”
“咔嚓。”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我抬头看,三哥走过来了。
女孩儿在三哥身上打量着,蹙着眉,眸色有些古怪。
三哥就像没察觉她的目光一样,半蹲在我面前,轻轻勾起唇,温柔地说:“在看什么?”
他身上的气息一向清新干净,靠近的瞬间我却嗅到了一阵淡淡血腥,被晨风一吹,就散了。
“是铁皮石斛,”我指着已经枯朽的古树上新生的翠绿,得意地说:“你教过我的。”
我没有读过几天书,看书的机会也并不多,习字也是三哥手握着手一点一点教的。
有一次逃亡到一个镇上,我们躲进了一个空房子。
空房子里面有很多书,里边记录了许多植物,并绘有插图。
我和三哥蜷缩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看那本书,三哥一样一样地教我,我听得很认真。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冷锐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
我转头看过去,那个女孩儿还现在旁边,没有离开。
三哥没说话,方才还温和的目光刹那变得阴沉。我心慌了一下,指尖一颤,脆弱的草径在我的指甲尖断成两截。我仰头望向那个女孩儿,无辜地说:“哥哥去给我找果子,怎么了?”
女孩儿皱眉看我,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在我们两个身上依次扫过,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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