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尘解魔链的动作一顿,眼眶又倏然红了。
“我当然恨他,恨死他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昆仑墟忽然大亮!
无数金线组成的天罗地网发出的金光照彻整个昆仑墟,一柄集仙门百家之力的巨剑自阵眼上方下落,直朝刹灵而来!
胡霜玉看清巨剑之上的人影,不由得失声喊到:“父亲!!!”
刹那间四面八方响起净化魔气的洗灵经,昆仑墟内的重新苏醒的魔兽在逐渐淡化的魔气下失声尖叫,竟然一一被这庞大的洗灵经给瓦解!
谢不尘猛地回转身去看鹤予怀的身躯,鹤予怀堕魔,所以那道千疮百孔的躯体竟也在洗灵经的金色符文下有溶解的之势!
他转身去护鹤予怀的尸身,与此同时那柄巨剑直飞而下,斩向刹灵的魔躯!
轰隆!一声巨响,巨剑斩在魔躯之上,魔气与灵力冲撞,余波横扫整个昆仑墟,激起无数如蒲草飞絮般的光点。
然而魔尊刹灵几乎毫发无损,尘埃般的光点掠过他数百只眼睛,仿若故人亲吻他的白目。
谢不尘被浩瀚的灵力震得几乎晕过去,手里仍旧紧紧攥着那小小的琉璃灯不放。
那是鹤予怀的魂灯。
第80章
失去和恢复意识只是两个呼吸之间的事情。谢不尘抓紧手中的魂灯, 眼睛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
魂灯是维系魂魄的,其中的明火有引失散魂魄之效,更何况这魂灯中的燃料竟还是留魂玉, 所以是万万不能碎的,一但碎了,鹤予怀就真的回不来了。
谢不尘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在心里想, 鹤予怀是个坏师父。
他将决定生死的魂灯交到自己的手上, 如若谢不尘恢复了所有记忆, 恢复了所有的感知,还是那样恨他,就可以直接用灵力捏碎这个魂灯。反正这魂灯又不难捏碎,只需要一点灵力就可以将其碾成齑粉。
这样, 鹤予怀就不会再回来,谢不尘的生活也会归于平静。
如果……谢不尘还要他……
可是怎么会不要呢,怎么会真的捏碎呢?鹤予怀将他从小养到大,他明明清楚谢不尘是那样心软的孩子,即便在最恨他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直接杀掉他, 遑论是现在呢?
谢不尘用灵力护着那魂灯,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不远处刹灵的身躯安稳地立着,仙门百家无数修士站在云端之上, 有些绝望地看着这个毫发无损的魔尊。
刹灵的目光掠过半空中弥漫着的无数光点,裹着乌黑鳞片的手接住了那轻如鸿毛的尘埃。
他想起数万年前陵光曾和他逛过整片大洲。那时还没有什么五洲四海, 只有一片宽广的、飞上半年也望不见尽头的陆地和围绕整片大陆的, 黑色的海。
后来神魔大战,这片土地被撕裂成五洲,将宽阔的海洋分为四海。神君们飞升至天界, 而他这个十恶不赦的魔族沉入这地狱。
但其实一开始,他们也不过是同一块土地上生活的兄弟姐妹罢了。
可怜兄弟反目互相残杀,到最后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为什么呢,刹灵叹息着,数百双眼睛闭了闭,为何背叛我,又保护我呢?
好没意思啊,刹灵想,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故人已不在,天地也早已换了新篇,从前的承诺早已化为齑粉。那些怨与恨似乎也消散在了风中。
“闪开!”
云端上胡不知爆喝一声,那汹涌的魔气在转瞬之间如山崩海啸一般冲向他们!
残缺的封魔大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在瞬间断裂开来,澎湃的魔气冲破灰黑的天际,无数修士被巨大的冲击掀下云端,毫无防备地跌落,更有修为低者直接被魔气撕裂成泥!
刚爬起来的谢不尘又被这魔气直接掀翻,差点摔下封魔台,意识迷蒙之间,他看见那浓重的魔气在冲破整个大阵后在灿烂的天空下缓缓消散。
谢不尘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脑海里响起刹灵的声音。
“昆仑墟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那地理志说哪里最漂亮?”
魔尊说这些话时是带着好奇的,他也许真的只是想出去看一看,如今的天地是何模样。
谢不尘不知道刹灵是否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他攥着琉璃灯,胸腔肺腑如被剑劈开般疼,他待的地方离刹灵实在太近了,魔气冲撞之下受伤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下巴往下流淌,将他衣襟处染成深红。
那魂灯上也渗进了血珠,谢不尘将魂灯藏进胸前,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还未等走一步,便仰面摔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是长长的一觉。
梦中谢不尘还是少年模样,梳着一条高马尾,额前的发有些长了,稍稍有些遮眼睛,他趴在灵兽那一身软毛上,鹤予怀拍着他的背,像人间父母哄自己的孩子一样哄谢不尘睡觉。
尽管这时候想谢不尘已经十五六岁,可鹤予怀却像是觉得谢不尘长不大,连发带都要帮谢不尘解。
他一边说着五洲四海的风景趣事,一边又去给谢不尘解开头顶的发带。有时候手重了些,扯到了一两根头发,谢不尘就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
鹤予怀笑着和他道歉,用手揉他被扯得难受的地方,虽然那点力道,并没有多疼,不过一个呼吸间那星点痛意就消失了。
等解开发带,谢不尘在呆呆身上滚了一圈,忽然对鹤予怀说:“师父,他们说如师如父,那弟子算不算是你的孩子。”
鹤予怀说:“你做不成我的孩子。”
“为什么?”谢不尘摇摇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做不成,我是你徒弟,那不就是你的孩子。”
“做不成就是做不成,”鹤予怀不解释,还点了点谢不尘的脑袋给他输灵力安神,“快睡吧。”
“师父说弟子做不成师父的孩子,那师父当我的小孩,”谢不尘被哄困了,嘴里面的话却越发大逆不道,“弟子很爱很爱师父,师父当弟子的小孩吧。”
鹤予怀似乎被这句话噎住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好半晌才叹口气说:“你困了,说胡话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小小软软的拥抱,谢不尘迷迷瞪瞪的环住鹤予怀僵硬的腰:“没有说胡话,弟子认真的。”
鹤予怀揉他的脑袋,言简意赅地回答:“那也不行。”
“好吧……不行就不行嘛,不当也挺好的。”说着谢不尘把小脑袋往师父怀里面一拱,彻底睡着了。
可等醒过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鹤予怀的身影了,谢不尘慌乱地跳下床,赤着脚踩在见春阁冰凉的青玉板上。
“师父?”
“师父!”
映在眼前的人浑身是血,已经断绝了所有生气,谢不尘骇得睁大了眼睛,在一声惊呼后四肢酸软,猛地清醒过来。
目之所及是见春阁原先卧房的布满勾云纹的梁柱。
他心绪不稳上下起伏,两道心跳的声音又将他惊得直接坐直了身,床榻屏风外煎药的薛璧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起身探过来,又惊又喜道:“谢兄,你醒了!”
谢不尘不答话,只是摸遍全身上下,有些着急:“我身上的魂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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