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瞬间,谢不尘拔下头上的簪子,任由头发披散下来,而后他找出来自己那根长长的黑发带,自己动手将头发束起来。
虽说手艺不好,但也勉强绑了个高马尾。
动作之间锁链轻响,谢不尘看着这锁链,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这锁链拷着的只是他的身体,而不是他的神魂,谢不尘早就一刀子下去把自己的腿砍了!
神魂已经够破了,若是来上一刀,恐怕会直接散去,再加上那个人看得死紧……不到万不得已,谢不尘还不想这么干。
毕竟谢不尘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想死了,归墟一行,到底还是明白了一些道理,总不能只为了一个人生生死死,总不长进。
更何况,谢不尘看向那只鹞鹰。
他还欠着这只鹰一对翅膀。
讲学一般要一个半时辰,自己说的话,鹤予怀估计不会听,待会儿估计还要再来一趟,谢不尘叹口气,觉得简直是吾命休矣。
床头壁柜还摆着几本书,谢不尘伸出手,想再拿一本,但是眼角余光瞥到桌案上那本淫邪的书,又猛地顿住了手。
不太敢拿。
但是转念一想,那个人总不能一架子摆的都是这种……书吧……
谢不尘大胆伸手,快速拿下,勇敢翻开,然后面如土色地放了回去。
正在给一群弟子讲学的鹤予怀眸中倒映着谢不尘的模样。
台下弟子惊悚地发现明鸿仙尊破天荒地笑了,吓得肝胆惧裂,生怕待会儿就拿自己开刀了!
为什么今天要明鸿仙尊讲学,就不能换和蔼可亲的纪长老或者严谨但友好的霜玉长老吗!
一个半时辰很快过去,谢不尘这会儿已经老实了,不敢再看一本书。
门轻轻一动,谢不尘猛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门,却不是鹤予怀。
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玄衣青年容貌俊逸,赫然是宋观棋。
谢不尘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开口:“观棋道友,你怎么……”
“在这里”三个字还没出口,谢不尘就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什么宋观棋,能进入这里的除了鹤予怀还有谁?!
“你……”谢不尘顿了一会儿,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想看见师父,”鹤予怀意有所指,“师父就换个你喜欢的模样,不好吗?”
谢不尘气结:“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看见你变成的宋观棋!”
“还是和以前一样孩子气,生气了只会说我不想这,我不想那,”鹤予怀嗓音温柔,顷刻之间又变成了玉丹歌的模样,“那就这样吧,为师成全你。”
谢不尘顿时两眼发黑,咬牙切齿道:“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看见你变成的宋观棋、玉丹歌、和夙怀!”
下一刻,谢不尘两眼真黑了,鹤予怀施了术法,直接蒙住了他的眼睛。
谢不尘:“…………”
带着梅香的白发垂落在谢不尘的颈间,鹤予怀的声音响在耳侧:“好,那就不看。”
第33章
谢不尘浑身顿时一僵。
目光被剥夺之后, 剩余的感觉就变得极其敏感,鹤予怀那头长发掠过他的面颊,垂落在他的脖颈, 轻而浅的呼吸扫过他的眼睫。
除此之外,鹤予怀那两只手还扣着谢不尘的身体。
有一只手还落在了谢不尘的后脖颈处,指尖规律地,暧昧地揉搓着谢不尘白皙的颈项。
动作之下, 谢不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硬却在莫名地颤抖, 他张了张口, 顿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嗓音沙哑:“你……要干什么……”
抵在谢不尘后腰的手一紧,谢不尘被往前带了一些。
“放松,”鹤予怀的声音平而稳, “师父不会害你。”
话音落下,一个冰凉的,柔软的东西印上谢不尘的唇。
谢不尘一愣,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绷直了。
淡金色的灵流无声无息自鹤予怀口中渡出。
下一刻,谢不尘猛地抬起手!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竟将鹤予怀一把推得后退几步, 后者没有太多防备,踉跄两步才站直身体。
“嗬……”谢不尘拼命抹着自己的嘴, “下流!无耻!”
“…………”鹤予怀愣了片刻,随即温柔道, “……怎么能这么说师父, 真是不乖啊。”
“不过也是师父不好,”鹤予怀道,“从前教你时太过循规蹈矩。”
“这才在这种事上太过古板。”
语罢, 谢不尘听到了逐步靠近的脚步声。鹤予怀又像他靠了过来,那脚步声就像来索命的无常,让谢不尘觉得心口发冷。
“……鹤予怀!”他气急了,也吓坏了,所以第一次这般连名带姓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你疯了!”
“出去……”谢不尘一边往后退,一边还在狠狠擦自己的嘴,“你出去!!!”
锁链相撞的声音和谢不尘的嗓音混合在一起。
鹤予怀的目光落在谢不尘的手上,他很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嘴给擦烂。
他其实没料到,谢不尘会这样剧烈地抗拒。
“你很讨厌吗?”
房间内忽然落下这么一句话。
“是,讨厌你,”谢不尘破罐子破摔,“讨厌你关着我,讨厌你不由分说就要……”
“亲我”这两个字卡在谢不尘喉咙里面,他把这两个咽下去,咬着牙道:“就要对我动手动脚,就要说爱我……你既然爱我为什么要关着我,既然爱我为什么不顾我的意愿,我的想法?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只是想弥补你当年的过错?”
“说到底,你只爱你自己。”
鹤予怀脸色一白。
“我从前,”谢不尘突然笑了,他似乎又冷静了下来,语气相较之前和缓了些,“很希望仙长爱我,不是师父对弟子的关爱,而是红尘之情,是爱侣那样的爱。”
“但我现在,盼着你不爱我,”谢不尘低声道,“我情愿仙长是无情无欲的仙尊,坐高台,修至道,抓了我就杀了我证道,好过现在这样折磨我………”
谢不尘现在面前仍然是黑的,因而看不见鹤予怀每一句话落下之后愈加苍白的脸色。
“我不后悔我曾心悦你,”谢不尘道,“仙长当年的照顾教导,就算只是一场算计,弟子也铭记一生。”
鹤予怀的声音响起来:“所以,你是想说,你现今不爱我了,是吗?”
“是,仙长……五百年前,我心悦你,”谢不尘的嗓音越来越哑,但是话音却倏然温和,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心悦那时候的师父,那个,伪装出来的,整个修真界最好的师父……只此而已了。”
“我知道了。”
鹤予怀的声音响起。
那嗓音在谢不尘听来依旧平静,下一瞬遮挡视线的术法被鹤予怀撤走,目光清明的瞬间,谢不尘看见鹤予怀的背影。
仙尊白衣白发,像是冰雪堆出来的人。
“但我不会放你走,至少现在不会,”鹤予怀背对着谢不尘道,“你既然知晓师父如今是怎样的人,就明白师父抓到了你,就不会把你放走。”
“好好休息,”鹤予怀道,“我之后再来看你。”
刚说完,轰隆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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