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137)

　　也许，以后他会改变。

　　但是他现在没有。

　　“奥洛，骗，我。”塞缪尔偏执重复着，声音逐渐尖利：“骗，我！”

　　奥洛维斯不得不捂住他的嘴巴：“是你没有做好，塞缪尔，你可以做到的事，却不做，那我也可以。”

　　“奥！洛！骗！我！”塞缪尔眼睛睁的更大了，耳边听不进任何话，黑色的裂纹从他眼尾处散开，遍布他抽搐的丑陋脸庞，隐约要失控，无形的音波震的奥洛维斯耳朵发疼，有血丝从他耳朵里流了下来。

　　塞缪尔是如此愤怒着，奥洛维斯慢慢松开手。

　　异魔跪坐到他腿上，手攀爬上他的肩膀，脸对脸贴着他，鼻尖对着鼻尖，像是一个疯子，只会重复一句话。

　　奥洛维斯拿出手帕擦了擦流到下颌处的血丝，平静问他：“我骗了你，没有多给你小面包，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奥洛维斯又问了一遍。

　　塞缪尔渐渐停住了话，又断断续续道：“奥洛，骗我。”

　　“你在怪我吗？”奥洛维斯引导他的思维，让塞缪尔说些自己的想法。

　　塞缪尔又说了一遍“奥洛，骗我。”

　　奥洛维斯看出来了，塞缪尔什么也不想做，异魔紧紧抱着他，愤怒仍然没有消失，他一直一直重复着奥洛维斯骗了他。

　　在今天早上，奥洛维斯答应他多给他几块小面包，塞缪尔就记住了。

　　也许，他并不能理解奥洛维斯失信的原因，他只知道，奥洛维斯并没有多给他。

　　奥洛维斯低头看着渐渐蜷缩在他怀里的塞缪尔，异魔紧紧贴着他，紧紧抱着他的腰。

　　这好像是奥洛维斯第一次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奥洛维斯叹了口气，有点苦恼。

　　他大概知道塞缪尔为什么这么固执重复的原因了，塞缪尔想要的并不是几块小面包，而是他的承诺。

　　他说要给他，他就一定要给他。

　　任何人都可以改变自己，但奥洛维斯不可以。

　　从始至终，塞缪尔的心理一直没有改变，他喜欢固定的，不变的，有规律的事物，把他的承诺也当做永恒。

　　其实，这有点不公平，是塞缪尔没有做好自己的伪装人类工作，才有了奥洛维斯后来对他的惩罚。

　　再说，这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良久。

　　奥洛维斯看着塞缪尔，从袖口里掏出一块被压的扁扁的小面包，放在异魔的手心里。

　　“给你了。”

　　“听说扁扁的面包更好吃。”

　　他特意留下了一个。

　　“所以，没有骗你。”

　　塞缪尔终于安静下来了。

 

 

第111章 

　　“奥洛。”

　　塞缪尔趴在奥洛维斯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像是没有骨头的附生人形体，仍然紧紧的贴合著奥洛维斯，手里拿着两块小面包，脸庞渐渐恢复正常人类状态，瞳孔，头发颜色也变了回来，温顺乖巧的蜷伏着，声音也黏糊了起来：“奥洛。”

　　“恩。”奥洛维斯应了一声，把塞缪尔额前的碎发捋至耳边，“吃吧，多给你一块了。”

　　闹这么长时间，他们争执的点已经不是小面包了，虽然这件事的起因是它。

　　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扁扁淡黄面包，有着麦香味，被握在塞缪尔的手里，还有一块松软的。

　　塞缪尔手臂攀爬上奥洛的脖颈，一边用嘴巴里还没长齐全的暗红细长肉条舔了舔奥洛脸侧的血迹，一边用眼睛紧紧盯着他。

　　柔滑湿腻的触感离开以后，奥洛维斯又用手帕擦了擦残留在他脸上的塞缪尔口水，手支着头，看向坐在他怀着吃面包的塞缪尔。

　　也许是因为来之不易，这次，塞缪尔吃小面包的速度很慢，他先吃了松软的那块，然后又捏起了他送给他的那块。

　　“奥洛。”塞缪尔又开心了起来：“给我。”

　　“我的面包。”他说道。

　　奥洛维斯打开书，双指各夹住内页和封皮，举在左上方，遮挡刺眼的日光，教堂前厅修女的圣歌已经唱完了，代表今早的礼拜彻底结束。

　　“奥洛。”塞缪尔用指尖揪了一半面包，送到了奥洛维斯的唇边：“吃。”语速有点慢慢的，但是表达已经正常了。

　　“扁扁。”塞缪尔学着奥洛维斯的话：“好吃。”

　　奥洛维斯拿过他手里的小块扁面包，为了这个小东西，塞缪尔发了好大的脾气，到手之后，反而又给他了，只是多了一道程序。

　　“奥洛，吃。”塞缪尔说道。

　　奥洛维斯把半块面包吃下去，扁扁的面包更好吃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其实吃起来和普通面包没什么区别。

　　“好吃？”塞缪尔凑近了看奥洛。

　　“还行。”奥洛维斯把剩下的扁面包喂到了塞缪尔嘴巴里，看着他含了一会咕咚咽了下去，舍不得嚼一下。

　　“好吃。”塞缪尔兴奋说道：“扁扁，面包，好吃。”

　　奥洛维斯觉得有点好笑，塞缪尔能尝出什么味道来，哪里知道什么是好吃，不好吃，最多也就心理作用。

　　塞缪尔用手臂搂着奥洛的腰，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奥洛，生气？”

　　奥洛维斯也看着他，放下挡阳的书，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淡淡的：“现在不生气了。”

　　他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不会过多和塞缪尔计较，毕竟他连话都说不怎么利索。

　　“加百利。”塞缪尔的口中第一次出现除了乔以外的人类名字：“坏人，让奥洛，生气。”

　　奥洛维斯弹了一下塞缪尔的额头：“怎么还污蔑别人了，明明是你可以伪装好晨祷，但你没有那样做。”

　　“位置。”塞缪尔生气的说出原因：“我的，看奥洛。”

　　奥洛维斯略过这个话题：“现在，你不就在看着。”

　　加百利少爷已经预约好了，奥洛维斯不管从哪方面都不能做主让塞缪尔坐在第一排中心点位置，只能说，塞缪尔有点太不讲理了。

　　“讨厌，人类。”塞缪尔还是生气：“讨厌，加百利。”

　　在洒满阳光的窗帷一角，奥洛维斯听着塞缪尔充满愤怒的话，他在急切的想和他交流，想得到他的反馈，比平常话多了好多，一句连着一句。

　　这算是反向激励吗？

　　“加百利。”塞缪尔把头埋在奥洛维斯衣服上面：“坏人。”

　　奥洛维斯把他头抬起来：“不能再蹭了，塞缪尔，衣服都皱一起了。”好好的神甫长袍，被塞缪尔又蹭又拱的，上身已经皱巴巴的了。

　　塞缪尔在奥洛腿上坐好了，直起了身，两边的小腿也不晃悠了，脸色紧绷绷的：“不喜欢，加百利。”

　　奥洛维斯听着他强调了很多遍的话，知道他在等他的肯定。

　　但奥洛维斯回想了一下，加百利也没做什么惹他反感的事，银月家的小鬼单纯的让奥洛维斯想了解的想法都没有。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加百利在爱慕他，从他崭新的衣服，躲闪的眼，通红的脸，加速的心跳，颤抖的手，以及大量的金钱支持，还有之前晚宴的交好，被拒绝以后还找到了教堂，刚才的跟踪……

　　他的行为和银月发行的爱情故事，就是塞缪尔喜欢的那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其中主人公之一的行为和加百利的几乎一模一样，搞的奥洛维斯以为那本书是本纪实文学。

　　虽然被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爱慕有点奇怪。

　　“就这么气？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奥洛维斯不明白塞缪尔为什么那么在意加百利，他记得自己已经够明显表达出对那小少爷的拒绝了，贵族的自尊心是很高的，加百利小少爷估计以后都不会来了，奖金又少了很多。

　　他理了理塞缪尔有点淩乱的暗红长发，让他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

　　“加百利。”塞缪尔固执说道：“不喜欢。”

　　“知道了。”奥洛维斯把书盖在自己脸上，说道：“陪我睡一会，早上起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