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前两天,查家老老小小亲朋好友将近二十口人包机来了纽约,查玉州没来,他有点恐高,年轻时就不爱坐飞机,去年还脑出血过,就是查清乐结婚他都来不了。
查玉婵一家子也来了,郑子瑜和查清乐一见面就抱在一起,这俩才是亲兄弟,同卵双胞胎一样亲。
某种意义上说,查家确实很包容。
查天阙虽然对这个大儿媳妇的出身颇有怨言,查客承不跟他商量就结婚,父子俩私下有没有冲突外人不知,面子上却做得足够体面,见面当天就给特蕾莎包了个大红包。
查客承的亲生母亲、查天阙的前妻,多年前因病过世,于是曾玫做为继母全程以新郎母亲的身份出席,她很喜欢这种“当家主母”的感觉,查客承感谢父母时她还落了泪。
尽管查客醒幼年的记忆中,查客承曾叫过他“小三儿的孩子”,也曾经骂过曾玫是“小三儿上位”。
婚礼规模不算盛大,宾客不多,但办的十分用心,查客承和特蕾莎是有真感情的。台下观礼的查清乐也很动容,拉着他情人的手说也想结婚,两个大男人旁若无人的调情,郑子瑜还在旁边起哄,听的查客醒反胃,真想把查三娘炮和郑大喇叭打包一起,用现场的礼炮发射升空。
“啊,大哥在看我们哎,快招手!”
查清乐完全忘了这个大堂哥几个月前还策划了弄假成真的绑架案,由衷的为查客承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激动。之余,还不忘和查客醒忆往昔:“二哥,你还记得我中学毕业时你来参加毕业典礼吗?那时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来了,我当时就觉得还好有你,不然所有同学都有家人陪伴,只有我孤孤单单……”
查客醒当然记得,他那时在伦敦留学两年了,突然接到查玉州的电话,要他火速赶往纽约出席查清乐的中学毕业典礼。
因为本来要出席的查清乐的母亲突发公务去不了,他母亲那时是RUS驻美大使馆的重要人员,突发公务时别说儿子中学毕业典礼,就是葬礼也得缺席。
查玉州绝不允许宝贝孙儿的毕业典礼无人见证,于是,不管查客醒是不是要面临期末考,不管他方便不方便、想去不想去,立刻、马上、下刀子也得去!
“你们明天就回国了吧,二哥,下午要不要去唐人街逛逛,我还记得当年我们才逛一会儿就走了……”
唐人街……提到这个地方他就头疼,当年要不是查清乐非拉着他去逛唐人街,他怎么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和郑姚断联两年后,又在US“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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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客醒与查清乐虽是堂兄弟,但完全不像,十四岁的查清乐就已经可以用“艳若桃李”这种词语来形容了,他挽着十八岁的查客醒的胳膊出现在唐人街,所到之处路人纷纷惊艳侧目。
查清乐对这种关注早就习以为常,查客醒却有点不爽,他其实挺不想来的,虽然他也知道唐人街这么大,碰上某些人的机率非常小,再说那人回没回美都不一定呢。
两年了,尤其是十六岁和十八岁的两年,没定性的大男孩的两年,早就物是人非了,他们相处都没有几个月,哪有多深的爱恨情仇啊!
碰上了也许都认不出来呢!
认出来了,也不过就是互道一声兄弟好久不见,没准还能一起吃个烤串呢……
来的时候没吃早饭,路过一家粥铺,查客醒问查清乐要不要先吃点,查清乐摇摇头:“我以前有个钢琴老师,他做的粥特别好吃……”
“婶婶请老师来教你钢琴,你却只记得人家做的粥?”查客醒露出标准的,对馋嘴弟弟无奈的宠溺笑容:“那你想吃什么?”
“先不吃——那边好热闹,好像有高跷表演耶——”查清乐抓住了他的手摇晃。
查客醒顺着查清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一批穿着戏剧服装,扮成《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名著里人物的高跷艺人载歌载舞的走了过来。
高跷有两米多长,再站个人,快有两层楼那么高,查客醒抬头看着,一个扮演成铁扇公主的艺人走过,露出她身后那栋复古建筑的窗沿。
午后的暖阳下,一个上半身穿着宽松唐装,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裤,头发蓬松乱翘,容貌异常俊美的男青年,坐在飞檐上,一双蛇鹫一样漂亮又威严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那一刻,被天敌锁定的毛骨悚然,都不足以形容查客醒的惊惧,他后背瞬间窜起一层冷汗,两根连着大脑的神经元疯狂放电,耳朵里响起高频的嗡鸣声——
三秒钟后,查客醒拔腿狂奔,甚至都忘了放开抓着查清乐的手。
快跑!
他只能跑!
疯狂的奔跑!
不问方向不管尽头的全力奔跑,最后跑到精疲力竭,扶着路灯干呕起来。
查清乐吓坏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没事!”查客醒按断他的电话,“我只是想起,我有个小组作业没交,我得回去,不然就挂科了!”
他当即定了当晚的机票,先把查清乐送回家,又赶回布鲁克林的别墅收拾东西,他要马上就走,刻不容缓!
查客醒从计程车下来快步往别墅里走,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傍晚幽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模样,只觉来人很高、腿很长,声音带着危险的笑意。
“好久不见,阿醒!”
查客醒双手握拳,抓着裤子侧缝线,强忍着再跑的冲动。缓了一会儿,平静的回应:“郑哥,好久不见。”
拿钥匙的手在颤抖,插了三次才插进钥匙孔。门打开,查客醒刚要开灯,背后就被狠狠推了一把,他四肢着地的摔下去,一具比两年前更有力量的男性身躯压了上来。
耳畔响起沉重的呼吸,和猛兽压抑着怒火的咆哮:“跑啊!你再跑啊!”
黑暗中,查客醒沉默着,郑姚按着他肩膀往地板上撞了两下他也没反应。
郑姚有些慌,拿不准是不是推的太大力,一下把查客醒磕死了?!
他微微抬起身,将查客醒转过来,这下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手臂抗拒的摆动了,知道人没死,立刻凶恶的去掐他的脸。
“装什么哑巴,你不是很会卖乖——唉——”这一掐,却发现,满手的濡湿。
原来查客醒一直在无声的哭泣。
背对着郑姚,脸贴着地面时,查客醒还觉得有一个隐蔽的角落可以放肆的流泪,这一被转过来,他的悲伤、懦弱、自我厌弃、无能为力就立刻暴露无疑。
查客醒把手臂挡在脸上,没办法停止哭泣。
他讨厌、甚至憎恨现在的自己。
两年了,他全身心的沉浸在课业中,他把自己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填充的满满当当,他计划六年读完本博,然后回国工作,大展宏图。
他实在没有时间想起郑姚。
他以为他彻底忘记了郑姚。
可是一见面,他就发现自己一败涂地。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对郑姚这种花心风流用情不专的人日思夜想、为他伤心难过。
可是他的心践踏了他的尊严。
他想郑姚,好想好想!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郑姚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你对老子始乱终弃你还哭?!”
“不许哭了!”郑姚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力气不小,“我又没打你——我还没来得及打你呢!”
黑暗中,依然传来查客醒强行压制着的抽噎声。
郑姚有点泄气的坐在地上,低声问:“你说,是不是你父母非要送你去留学,就像当时我老头非把我送回国一样,你也没办法?”
“但你得跟我说一声啊,你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吗?我他妈还把头发剪了,装成好学生,去你家里问你去哪里?!”
“你说话啊!”郑姚踹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怪你了!”郑姚气的捶地板,“妈的,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怎么这么贱啊,就这么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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