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清醒一点！(131)

　　可这不是一回事，不是一回事啊！

　　“妈的妈的——”郑姚泄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床板，想捶第二下时手臂被查客醒抱住。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郑姚的那伤口结痂的手背上。

　　………

　　查客醒抱着郑姚的手臂，靠在郑姚怀里，听到郑姚的心跳从纷乱慢慢恢复平缓。他也渐渐意识到，之前郑姚的作为和言语，都是在故意刺激自己。

　　“郑姚，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讲述分别的日子……但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很幸福。”他的声音逐渐平静：“在CN，在我能掌控的地方，我把野兽关得很好……哪怕听到萌萌之类的名字，见到朱莉她们，我会不舒服，甚至嫉妒，但我没有过激的想法。在那段迫不得已囚禁你的日子，我更发现我一点也不想拥有一个不自由的你。”

　　郑姚将下巴搭在他头顶，沉默地听着。

　　“可是一到了US，我完全像在肯尼迪停车场说的那样……我的自尊心变成猜忌、嫉妒、疯狂和变态的掌控欲。”

　　“去你家，看着满屋子的阿姨，和你的兄弟姐妹，我很害怕，我很怕成为其中一员……那个时候，我的情绪已经不对劲了……”

　　室内很安静，除了郑姚的呼吸声，就只有查客醒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当我得知古玩店二楼的那个房间，是你专门用来约会的地方，我开始怀疑我们的过去……回到曼哈顿的公寓，一想到你和其他人在这里共同生活过，我就觉得窒息……还有NBA的观众席，我总是忍不住想，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亲吻过……”

　　“我所有美好的回忆对你而言都不具备特殊含义，我以为只有我睡过你真正的房间，原来你早就带玲玲回去过，那是你期待中的初体验，你还承诺……”

　　这样的诉说，似乎又让查客醒回到了那种紧绷的状态，他的身体微微发抖。

　　“我用你过去的行为推导你的未来，我没有办法信任你，我疯狂地寻找着蛛丝马迹，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能令我疑神疑鬼，随便谁的话都能点燃我的怒火……”

　　郑姚反手握住了查客醒的手。

　　“我想证明我是特别的，可是越证明我越发现，我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我甚至觉得，我不过是跑掉了，才让你念念不忘，如果我当初没有跑，你早就厌烦我了。可你这份因求而不得产生的爱，能维持多久呢……”

　　查客醒垂首，目光落在郑姚穿插在自己指间的手。他很想握住，可是他没有。

　　“我跑了十年，能够换你爱我十个月吗？”

　　“我甚至还怀疑你已经……”

　　查客醒的诉说中断了。

　　到达US的第一天，他在公寓的床上发现那根橡皮筋，他站在床前，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印，才克制住在床单上寻找头发或者其他痕迹的冲动。

　　那样没有尊严的丑陋行为，差一点发生。

　　足足十分钟，查客醒才重新平静下来。

　　“郑姚……我……关不住它了！”

　　“那晚你不肯选，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我在之前……就已经把它放出来了。”

　　“我不该把得不到爱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你身上……真的很抱歉！”

　　“郑姚，很抱歉。”

　　“……也很抱歉。”

　　………

　　他一句话一句话地说完，之后久久没有了声音。

　　郑姚低头一看，查客醒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巴掌大的小脸温和恬静，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平缓……他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沉，郑姚将他移成平躺，盖上被子，他连哼气声都没发出，身体软绵绵的全无抗拒。

　　凌晨出去爬山，刚回来不久，就被查家那个傻逼的来访影响了补觉的郑姚也很困。

　　郑姚钻进被窝，不客气地将查客醒当成抱枕，一条手臂揽进怀里，一条腿抬起圈住他的腰，很快也睡着了。

　　………

　　查客醒梦到自己手里拿着护照，一只脚踏在三楼的窗台上。

　　郑姚从绿化带的大树下冲了出来，手臂张开，嘴巴一张一合在呼喊着什么。

　　他当年没能听清郑姚喊的是什么就跳了下去，但是在梦中，那个画面突然无比清晰。

　　他努力地睁大当时还没有散光，视力非常好的眼睛，盯着郑姚的口型，他说的是……

　　“起来！”

　　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查客醒猛然睁开眼，酒店的卧房里只有浴室和床头的灯亮着。

　　郑姚高大的身影立于床边，将一件登山衣扔在查客醒身上。

　　“去爬山。”

　　………

　　还是那座山，这一次，郑姚走在了前面。

　　查客醒跟在郑姚身后，只有两步的距离，踏着郑姚留下的脚印……或许是从未体验过前方有人的感觉，这熟悉的山路，他竟然觉得很陌生。

　　“这座山，你爬了不下百次了吧？”前方传来郑姚低沉的声音。

　　“算上这次，第五十一次。”

　　查客醒环顾四周，一片幽暗，没什么风景可言。

　　但白天肯定不是这样，白天的SC高地像视频里一样，美得足以震碎心灵，这座山也是……查客醒眨了眨眼睛，他脑中一片空白。

　　每次看完日出，他在白天下山，依然走这条路，竟然对四周的景物毫无印象。

　　他只记得延伸入海的石壁，和那块大石头。

　　半山腰，郑姚再度开口：“五十一次，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七年，每年来一周，再有上次和这次……我去年没有来。”

　　“就是说……你从提裤子就跑的第二年起，就打着这个主意？”郑姚停下脚步，转过身，俯视着他。

　　提裤子就跑……这个词，他好像很久没听到了。查客醒不由得苦笑，点了点头。

　　虽然准确地说，是从收到热心同学传来的那张在煌记拍的照片开始，那只野兽就生长出了血肉。

　　此后一路无话，来到山顶，他们开始并肩而行。太阳尚未升起，但山顶已有天光，四周的景色依稀可见，查客醒仍觉得陌生。

　　他终于明白，这份陌生感不是来自前方有人，而是……心中无事。

　　第一次，他没有其他目的，只为了日出而爬山。

　　穿过树林，往断崖处走，脚下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查客醒猜想着郑姚为何要主动提出故地重游。对郑姚来说，这里应该是绝对不愿意再踏足的梦魇之地……

　　难道是想最后实现他一个心愿？

　　然后……

　　查客醒偏头望着郑姚英俊的侧脸，很奇妙的，心里没有恐慌的感觉。

　　也许，我们都一样期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

 

 

第99章 月亮落山了

　　穿过树林来到峭壁处，远远听见嬉笑交谈声。

　　查客醒愣住，这一次，居然有其他游人也登了这座山。

　　过往七年，查客醒从未在这座山顶见到其他人。他突然升起一点可笑的，被冒犯的气恼，但很快释怀。

　　这又不是他的山。

　　他们走了过去，看清楚了先来的人，是两男一女，正围在那块查客醒坐了五十次的大石头，用小炉子生火取暖。

　　那三个人看到又有游人，非常兴奋，其中一头红发的年轻女孩尤其热情，从炉子里扒拉出来两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他们。

　　是……烤土豆。

　　郑姚迅速和几人熟络起来，闲聊中得知，女孩和年轻男人是兄妹，中年男人是他们在SC地区遇到的旅游搭子，他们这些天爬了好几座没有在旅游指南上标记过的山。

　　女孩说，爬这样的山才有征服感。

　　很快，时间来到七点半。

　　查客醒凝望着他第五十一次看到的海上日出，闻着手中烤土豆散发的香气，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欢呼声，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七年来他独自坐在这个石头上的画面，不过是一场荒诞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