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美丽的女人笑了一声,轻声回答:“但是清清,妈妈现在还没办法离开,江恒不会轻易地放我走。”
“还记得我上次的建议吗,”宋清念温柔地抚上了他的发,替他擦去眼泪,“你先出国,把大学读完,再回来接妈妈,好吗?”
“可是妈——”
宋清念打断他:“清清,如果非要坚持,我们都逃不了。”
又突然像想起什么,宋清念继续道:“如果江停时不放你走,那你就闹到江恒那里去。”
陈淮顿了下,有些震惊地看向母亲,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时知道的。
“虽然我也不清楚你怎么会惹上他这种人,”宋清念说,“但我知道,江恒最看重的就是江家的脸面,他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闹出这样的丑闻,为了将事情压下来,他一定会比谁都想赶紧把你送出去。”
“……”
陈淮握紧了拳,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下定了太大的决心,可他没办法就这样把母亲留在这里独自面对一切。
对峙间,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铃声刺耳,急促得像一道催命符。
陈淮停了下动作,从衣袋里拿出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张大,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开始倒流。
之前江停时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他没有接听,同样也没有回过去。
但这次不是江停时打来的。
——是那个一直以来给他发骚扰短信的手机号码。
陈淮只觉得一股凉意迅速从后颈攀升,没过多久,他的四肢都变得冰冷僵硬,无法再灵活地使用。
母亲的声音有些模糊:“清清,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电话依旧在不停地震动着。
陈淮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他扶着墙壁,失魂落魄地向外走。
母亲还在后面奇怪地询问,陈淮却已经径直打开了病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没有人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陈淮无力地蹲下身,耳边又响起轻微的轰鸣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很远。
过了半晌,他的指尖轻触屏幕,终于按下接听键。
他没有说话,那边同样很安静,只能听见陈淮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两边都没有主动开口,过了不知多久,陈淮反应过来,对面是在等待他先开口。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江停时似乎一直是赢家。
陈淮低声道:“江停时。”
等了几秒,那边传来一道很轻的笑声,男人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激起一片隐秘的战栗:“不喊哥哥了么?”
“宝宝。”
“……”
陈淮没想到江停时会这样直白,他似乎一点都不想再掩饰自己就是发送短信那个人的事实,并且毫不顾忌地扯开了他们彼此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半晌,陈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害怕,显得有气势一些:“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放我走吧,江停时。”
像是听到了什么过于荒谬的话,江停时语气缓慢又不容违抗:“陈清,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
“——别再被我找到。”
陈淮忍不住捏紧了电话:“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
那边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直到陈淮快要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男人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来见我吧,”江停时轻声说,“我在等你。”
第53章 公平
陈淮本以为江停时会让他回江宅,可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飞掠而过,完全陌生的方向让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他忍不住开始后悔,或许这种时候,避开江停时才是最好的办法。
车子最终在一栋别墅外停下。
整栋建筑在暮色中投下歪斜的阴影,略显荒芜的庭院深处,石墙上爬满了快要枯死的藤蔓,只露出门牌上已经生锈的图案,隐约能看清别墅内昏暗的光线。
只一眼,陈淮就认出了这里。
他从前在这里待过整整两年,曾经它是陈清逃避现实的乌托邦,可现在却是陈淮无法摆脱的噩梦。
司机弯腰为他打开门,见陈淮迟迟没有动作,片刻后才出声提醒:“陈先生,江总在里面等您。”
事到如今,逃避已经没有用。
陈淮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一见到这里就反射性腿软的毛病,动作有些缓慢地下了车,跟着司机往里走。
能看出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人住了,虽然里面依旧被打扫得很干净,但几乎完全没有改变的家具陈设还是透露着陈旧的气息,让人差点要忘记时间。
别墅是大面积的玻璃窗设计,采光很好,只是窗帘都被主人掩得很紧,似乎透不进一丝亮光。
再加上此刻已经临近傍晚,别墅里却只开了几盏小灯,显得有些昏暗。
和记忆里一样,这里永远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让人感到无比窒息。
电梯门打开,司机没有进来,只伸手替他按下楼层又退开:“江总不喜欢别人随便出入这里,我去外面等您。”
陈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看着金属大门缓缓合并,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电梯在三楼停下,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在视线范围内不断延伸,并入无尽的黑暗。
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陈淮依旧对这幅场景记忆犹新。
那时几乎每次他被带来江家,都会有佣人将他带上电梯,送往这里。
而时隔多年,陈淮再次自投罗网。
他熟稔地走到那扇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门前,门没有掩紧,狭窄的缝隙里透出并不明亮的灯光。
陈淮伸出手,没有敲门——因为他很清楚,里面的人早已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摩擦声,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的空间。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陈淮看清里面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密密麻麻的照片被细绳和铁夹串联起来,冰冷而阴暗的环境中,陈淮看见它们投下的影子,像是要将人吞噬入腹的怪物。
有些照片已经有些卷边,甚至开始褪色和泛黄,模糊的背景中,似乎只有那张脸始终无比清晰。
照片从七岁开始,一直停在二十岁,陈淮看见最新的一张照片,那时他刚从医院里出来,在超市里买东西。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油墨气味,房间内的窗户开着,一阵风从窗缝渗入,照片开始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陈淮额头上的发丝被吹乱,他缓缓移动目光,终于和站在角落里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本就高大的身影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被不断拉长,他靠在墙边,指间的烟点燃,猩红的火星在昏暗中忽明忽暗,映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阴沉的,黏腻的,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将对面人所有的颤栗和不安都刻进眼底。
陈淮最终没有勇气完全踏入房间,他只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江停时。
江停时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很久,没有人主动开口。
直到江停时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陈淮看见男人依旧衣冠楚楚,衣服上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与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停时在桌前坐下,目光冷淡地看向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声喊他的名字:“陈清,为什么不进来?”
“这里,”江停时唇边扬起一丝笑,眼睛里却始终毫无笑意,“你应该很熟悉。”
“……”
指尖似乎都在不停地颤抖,陈淮死死地握紧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缓解自己过于紧张和焦虑的情绪。
他的大脑在不断叫嚣着远离江停时,可身体却像是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江停时一下令,自己就会毫不犹疑地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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