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是字面意思,会让陈一七觉得头晕目眩犯恶心,但是像解除元英英身上的操控这种不会太难受,更多的感觉是紧张,毕竟那是人类的脑袋,脆弱又复杂。
但陈一七又确实觉得有信心,特别是在昨晚他又吞食了一部分蓝的病症。
不过可以重复吞食同一个病症这种事他以前是做不到。
他的阿梦加形态、那棵花树早就不是七年前那寒酸的模样,如今它枝繁叶茂,绚烂美丽,树枝随时可以延长。
陈一七有时候还能听到其中一些花枝、也就是病症发出的“声音”,像是活物一样。
“还是算了。”风铖安静了一会后突然出声回答。
陈一七微抬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下落放在了膝盖上:“是担心我给她设立关于我的信息吗?”
他说的委婉,但实际意思就是在问是不是担心他在修改小铃铛时藏了私心。
风铖嗤笑一声,陈一七便知道答案了,于是他问:“那是为什么?”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和不稳定吧。”
风铖侧了侧脸,他生来就有一张阳光明朗的脸,会让人很容易对其产生信任:“但是这样做了感觉像是在给她洗白一样。”
“给一只阿梦加重塑‘人格’,那她还是一只阿梦加吗?而我们又要用什么态度对待重塑后一无所知的她?”
陈一七沉默下来。
风铖语气又飞快变得轻松起来:“而且还有特管处那边也没法交代了,总不能说小铃铛大变样是因为撞坏了脑袋吧?”
陈一七若有所思:“那如果只是让她‘忘记’自己的病症……嗯不行。”脑子窜过几个修改方法,但都一一被陈一七否定了。
保持自我的情况下让对方 接受自己病症被人类使用……这根本就是矛盾。如果强行这样修改,不需要别人做什么,小铃铛自己就会发现不对,而那种直接能把不对劲抹去,让人接受一切奇怪突兀反而是自然的方式又只有病症原主人蓝才能做到。
“哎我就这么说吧,你修改了一冶,假设你是把他修改成了你的仆人,一切以你至上,之后他拚命、竭尽所有保护你安全,那你还能在‘使用’结束后对他毫无心理负担的下手吗?”风铖随口举了个例子。
“能。”陈一七眼都没眨一下。
风铖:“……不要小瞧人类那可悲的仁慈心啊!”
陈一七摇头:“我没小瞧。我知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付出,只要心智健全就会不可避免的觉得感动心软…我也知道一个恶事做尽的人只要随手做了一件好事就会很容易被原谅。”
“我知道这些事情。”陈一七取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那双柔和的眼睛此刻显得无比冷酷:“但是,我同样很清楚的记得,他杀过谁。”
就算一冶会拯救世界,他也会毫不动摇犹豫的杀死他。
风铖隐约猜到陈一七这份愤怒从何而来,但他没有追问,而是装作毫无察觉一般的笑了下道:“所以你果然是把一冶设置成了你的仆人吗?”
“……别试探了。”陈一七擦了下镜片后重新戴上,变短的头发让他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自己后颈。
“没办法啊,我们现在可是在合作,可瞧瞧你,完全不坦然啊。”风铖也不否认,他用着玩笑一样的语气:“我可是把我的生命连同我拥有的一切都赌上了哦?”
陈一七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他闭上眼。
——选择风铖而不是夏爻,并不是出于不信任夏爻,而是因为夏爻完全没有必要来做这些一不小心就没有退路的事。
在邬涑天坑的时候,夏爻曾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差点疯掉就是因为在里面待太久了,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在那漫无止境的阶梯上像植物一样枯萎而死,于是夏爻崩溃的、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置身在阿梦加身前,任由自己身躯被啃食。
因为他觉得,或许这里是一场梦境,而死亡是唯一能够让他回到那片自由自在的天空下的机会。
所以陈一七知道对夏爻来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也因此他不能将夏爻留下,毕竟他所要做的事情完全与自由背道而驰。
而风铖不同。
失去妹妹、失去唯一的亲人后,风铖就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踏入了地狱的人,只是对阿梦加的仇恨吊着他还留在这人世间。
陈一七早就明白自己拯救不了任何人,所以他不仅没有规劝风铖,反而选择拖人下水。
没法做到让人活下去的话,那让人达成所愿后再死去,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赌上了我的一切。”陈一七重新睁开眼,“平等的关系里可以存在互相隐瞒。”
“……那好吧。”风铖耸耸肩:“希望你不是拿他做什么糟糕的事。”
陈一七说完再度闭上眼,他微微放松了身体准备休息一下,不过在听到风铖的话时他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看来风铖也确实有隐瞒他的事。
不过只要不是背叛一切好说……
哒。
像是什么开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止陈一七,风铖也听到了,他下意识看向后视镜开口:“什么……”
陈一七刷的睁眼,同时伸手抓向声音响起的位置——一冶躺下的地方。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一冶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没有使用病症的痕迹,后备箱的小铃铛也还在,他们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所以是、类似定位后发送离开的东西?
是提前施加在一冶身上的病症?
风铖看到一冶消失差点原地起飞,他眼神忙乱的在前方和后视镜之间不停转动:“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认真开车。”陈一七很担心自己出个车祸然后被后边的院长发现风铖这个上司居然在开车这件事,所以他赶紧喊住风铖:“没事,只是一冶被偷走了而已。”
风铖差点吼出来:“这是没事吗?!”
第146章
确实没什么事,对于一冶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而且他本来也还在想要怎么把人比较不惹人怀疑的送回去……虽然此刻时机是有点早,但是被人夺回去的话,可疑度反而会降低。
蓝的病症能够转移意识,还有降临于被操纵者身上,而之所以能准确在合适的时间降临在合适的被操纵着身上,也就是说蓝还共享着被操纵者的视野。
不过陈一七并没有把蓝的病症完全夺走,这种情况下一般会导致陈一七得到的病症会有一定程度的弱化或者缺失,好在的是虽然陈一七做不到降临,但可以共享视野。
“不用担心。”陈一七再度安抚了一句风铖,他轻描淡写的:“如果蓝要接触一冶身上的病症,那我就先一步杀死他。”
杀人总是会比救人更快的。
风铖松口气:“那就行…我完全不想一冶之后再次可能会跟蓝配合著来再来这么一次。”
“而且那家伙的病症在这个时代太超过了。”
陈一七没有再回应风铖的话,他头微微偏移朝向了窗外,双目有些发愣,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有些惊讶——真够巧的。
一冶居然刚好在发送过去的时候清醒了。
*
一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大概是在地下,因为周遭完全无自然光,环境昏暗得如同深夜,只不过天花板上正扒着一只粘稠液体组成的阿梦加,它浑身似蓝似紫的光芒微微照亮着这个房间。
一冶不是第一次见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奇的多看了两眼,然后又有些新奇的看向四周——
大概是太久没来这了,所以觉得有些怀恋。
房间里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布满着各类装饰品,黑色鳞甲、长长的蜕皮、不明所以的碎玻璃、各色的绳结……布置杂乱而又有种莫名的美感。
而这个房间中间的长桌上则是放着很大的盆栽,盆栽里是差不多赶上人类一半大的花朵微微倾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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