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准备要上断头台了。
秦渭轻笑了声,握紧递过来的手。
然而没过几步,又有人来打招呼了,于是叶秋声就又跟蚂蚱一样蹦出了二里地。
秦渭就在一旁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叶秋声装得一本正经跟人聊天,实则被通红的耳尖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再在他跟人寒暄完之后,把手递给他。
叶秋声重新握上来的时候,两人对视了眼。
不用看,叶秋声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又惊又怕还很不好意思地红了整张脸。
自己都说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被秦渭看他时,眼里的调侃笑意弄得犯了羞劲。
心情坐了几把过山车,脑袋里的弦蓦然一松,叶秋声偏过头,肩膀颤颤地闷声笑了起来。
他一笑,秦渭也憋不住了,同样别过头笑。
视察完他们家的地,两人踏着夜色回来,想起叶老头这几天总张罗着要吃冰棍,顺路去买了冰棍带回来。
到门口时,秦渭不由自主在那棵大榕树下停下脚步。
一阵风吹来,树叶纷纷扬扬落下。
叶秋声看他没跟上来,回头来找他,看他仰着脑袋,便问:“你在看什么?”
秦渭笑而不语地摇头,视线从树梢上收回,落到身前的人身上。
他看得很专注,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下深深浅浅地变化着。
叶秋声呼吸乱了下。
头一回不是身体先产生了渴望,而是胸膛里变得闷涩难忍。
他总觉得下一秒秦渭就要吻上来了,心里有个声音说,不可以,这里很危险,不能被人看见,被人知道就完了。
心里想着,眼睫却如翩跹的蝴蝶剧烈颤抖。
他有很多道理,有很多需要恪守的教训和规则,他已经在这些年月里,精通了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
不突出,不惹眼,不做别人觉得奇怪的事,不要和别人不一样。
然而,当秦渭真的低下头来时,叶秋声却自暴自弃般慢慢闭上了眼睛,脸向上仰了起来。
秦渭并没有吻他。
指尖在乖巧闭上眼等待的人的脸颊上爱怜地摩挲了下,转而抬手把落到叶秋声脑袋上的叶子摘下来。
叶秋声缓缓睁开眼,看向秦渭。
秦渭把手里的叶子展示给他看,手指一翻,树叶不见了,出现在他手里的,是一颗琥珀色的猫眼石。
叶秋声眼睛蹭地亮了起来,伸手去拿,结果秦渭手一翻,猫眼石不见了,只有空空的手掌。
另一只握成拳头的手在他面前摊开,猫眼石躺在手心里,等叶秋声要去拿时,又不见了。
他的脑袋随着秦渭的动作来回转着,没一会就发出可怜兮兮地哀求声音:“小哥,给我吧,求求了。”
要是他能长出尾巴,这回早就摇成螺旋桨了。
最后是秦渭自己把猫眼石放到他手里的。
得偿所愿的叶秋声没高兴两秒,听见门口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转头发现叶老头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灯用得太久不够亮了的缘故,叶秋声总觉得叶老头的脸有那么点黑。
他下意识把猫眼石揣进兜里,缩着脖子往秦渭身后躲了下。
咳,从小到大被追着揍惯了,形成条件反射了。
谁知道叶老头一看他这样,更来气了,憋红了脖子喊:“回来了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吃饭!”
秦渭眸光微动,正要开口,叶秋声已经从他边上窜了出去,抱着叶老头的胳膊就是一阵爷你怎么出来了,爷你快坐着休息,爷我给你买了冰棍,没事放着我来拆——的溜须拍马!
叶秋声多少年没这样机关枪似地说话,脑袋还没转过来,求生本能先给逼出来了。
叶老头就跟被叶秋声绑架一样拽进屋里,秦渭在身后看着,有些想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叶秋声总觉得自己爷爷这天之后对秦渭就没了笑模样,而且还在有意无意地隔开他们俩。
自打秦渭来了,就承包了家里的体力活。
毕竟家里一老一弱,都不是什么干活的料子。
秦渭干起来没有怨言,就是叶秋声看他有时候在太阳底下干活,怪辛苦的,照顾发烧的叶老头的间隙,给秦渭送个水,顺便拿纸巾帮他擦擦汗。
随口聊上两句,秦渭拍拍他的腰:“听话,去屋里看着爷爷,我把最后这点弄完就过去陪你们。”
“那你累了就进来歇会,别太辛苦了。”叶秋声回道。
一扭头,就看见原本病得起不来床的叶老头扒在窗户上,眼睛瞪得老大,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俩。
叶秋声被那垂死病中惊坐的悚然表情弄得有点迷茫,疑惑问:“怎么了?”
秦渭也不知道爷爷怎么了,回想了下,自己似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自从回了老家,全程都很守规矩,从没越界。除了两人单独出门那天,一切都是按照好哥哥的标准来的,不懂爷爷瞪他是因为什么。
秦渭在皱眉反思。
叶秋声在苦思冥想。
叶老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咬着摇摇欲坠的牙,勉强挤出生硬的字:“没事。”
转头继续咬着牙训叶秋声:“还在那站着干什么,没听人家要你进屋来!”
叶秋声:“……”
这究竟是怎么了?
到了第二天,叶老头一反前几天看秦渭哪哪不顺眼的挑剔,饭桌上变得很是和蔼可亲。
“小秦啊,其实你这孩子我打小就觉得好,小小年纪骨头却硬得很,有脾气有性格,对了,你之前说,把秋声当亲弟弟是吧?”
秦渭轻轻应了声。
叶老头一拍膝盖:“你瞧,这不是巧了吗,我们秋声也是把你当亲哥哥的!他小时候就跟我说,想把你跟你弟过到我家来!那时候我就把你们兄弟俩当成是自己家里人了,这么多年过去,能再遇见就是缘分,你要是同意,不如,我们就把当年没办成的事给办了,也算是圆了你们这哥俩小时候的梦想了。”
他拉着秦渭,眉开眼笑。
听出叶老头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叶秋声慌张去拽他爷:“爷……”
不行,不能这样!
叶老头凶他:“你别说话!”
转头对秦渭又是一副笑模样:“你看,你秋声弟弟这么大了,婚事还没个着落,老头子我岁数大了,就惦记着什么时候能亲眼看着我孙子成家,能有个着落,那我也就放心了,如今看来怕是坚持不到那天了……”
秦渭:“爷爷,别这么说,您的日子还长着。”
叶老头长叹一口气:“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这事先不说了,你瞧,我托人给秋声看了个女孩,他自己对这事不上心,你要是真拿他当亲弟弟,不然,你帮我管管他?”
老人抖着手,举着他的老年机推到秦渭面前:“小秦啊,婚姻大事,你这个做哥哥的得替他把把关,我信得过你,你看看这姑娘怎么样?是不是挺不错,跟我家秋声挺般配的?”
秦渭放在桌下的手抖了抖,眼眸抬起看向叶秋声,有些不知所措。
叶秋声被他看了一眼,呼吸跟着颤了颤,下意识摇头。
叶老头低着头,对此一概不知,还在说:“等秋声办婚礼那天,他那个冷心肝的爸妈是来不了了,我看样子估计也参加不上了,总不能让他到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叫人看着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像什么话,你要是觉得好,同意,咱们抓紧去上个户口,到时候,你就是秋声亲哥,婚礼上你来坐主座!”
一番话说得秦渭脸色越来越白。
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刺向掌心。
察觉到身边的两人都安静了,叶老头没抬头,盯着照片上的姑娘看:“小秦啊,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好不……好?
怎么是好。
他坐在高堂上,看着叶秋声和别人结婚?还得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再给他送上祝福吗?
秦渭紧紧咬住唇侧,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怎么都压不住抽搐的双手,越是去想,心口就越一阵阵抽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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