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躺在病床上深度昏迷,已是植物状态,漫漫长夜孟月升从始至终陪着他。
-
“孟月升?”
许晟未有多在意地翻过一页书,眼也不抬地听母亲说话。
“对,月亮的月,上升的升,周阿姨的亲孙子,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许太太叹着气放下手里茶杯,心中极不忍心,“才七岁,那么小,周阿姨想辞职换份能照顾他的工作,我不让,在我家里怎么就不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了?我让周阿姨带过来,你爸爸工作太忙你大了不陪我,月升来了也好,可以陪我解闷。”
许晟听罢淡笑不语。
几天后从夏令营回来他就看到了那个叫孟月升的小男孩,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生得灵气十足,小脸粉嫩白皙像滚了绵白糖的糯米,五官就没有一处不漂亮,笑起来会露出雪白的小牙齿,眼睛也会弯得像两个月牙儿。
他从未见过如此讨喜的小孩子,听话乖巧,每天早上起床会和屋子里的所有人打招呼,经常穿一件蓝白色的背带裤,没有大人叫他不会随意跑到前面去。
起初他并不在意家里多个小孩子,更何况这小孩其实很安静,不像他最不喜欢的那种顽劣孩子精力旺盛地跑个没完,很多时候孟月升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周敏给他一根玉米或者一颗石榴,他能在小凳子上坐一天,是个多看一眼就能让人心软得不行的孩子。
许晟偶尔会观察他,若是有半天不见人影就会忍不住去看看他在做什么,而每次他主动去找孟月升都会有惊喜,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躲都会被发现。
哪怕他藏在窗帘里,孟月升也会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把自己钻进窗帘,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他,“哥哥,你在捉迷藏吗?”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亲近过他,可孟月升好像就是特别喜欢他,大概对孟月升来说一屋子的大人里能有个跟他一样的小孩,哪怕大六岁那也是个可以和他玩到一起去的人。
他知道孟月升希望自己能陪他玩,但哪怕一次都没有,孟月升从来不会对他说哥哥陪我玩,只会每次在他出现的时候眼睛澈亮得像两颗墨玉玛瑙,仰着小脑袋一脸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等待许久终于等到他。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发现孟月升好像也不是那么听话,这胆大包天的孩子敢偷偷跟着他跑出去,晚饭后他出门散步,孟月升就跟在他后面,刚开始怕被抓到可能都远远跟着,他也就没注意到,后来有经验胆子大了孟月升就跟得近一些,他才发现原来这些天自己身后一直有条小尾巴。
这一刻他已经是孟月升哥哥的事实第一次有了实感。
实感滋生责任感,责任感又再滋生控制欲,控制欲滋生占有欲,人的感情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干净。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在给孟月升剥石榴,孟月升就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写作业,书桌上亮着柔和的台灯,干净的桌面上没有和学习无关的物品。
只有桌角的一个计时器还剩余十分钟的时间,这是许晟陪他写作业的时限,超过这个时间许晟就不会坐在这里继续陪他,孟月升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写,哪怕委屈得掉眼泪许晟也不会再坐回来。
孟月升对时间的紧张感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他必须完全专注在作业上才能写得又快又好,等他写完许晟石榴也剥好了,他可以在许晟检查作业的时候慢慢把石榴吃完。
许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小学生太过严厉,在一个最喜欢卡通片的年纪,他无情地限制了孟月升看电视的时间,每天只有一个小时,哪怕孟月升是陪许太太看的,那也是要么孟月升回房间,要么电视关了许太太也不能看。
他严厉的管教没有触底反弹,孟月升从不敢反抗,他说了不可以的事情孟月升就是一样也不敢做。
于是束缚孟月升的规矩就越来越多,变本加厉,他成了孟月升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像一个哥哥也像一个父亲。
他不允许孟月升接触电子游戏,放学就应该回家写作业,天黑了就不能再出门,因为他会担心。
但他也不总是这样严厉,他确实不会给孟月升看电视玩游戏,可这并不代表孟月升是不开心的,相反他是孟月升最亲近的人。
他的弟弟从小就会跟他撒娇,会通过听话和乖巧换来一次他给他读儿童故事书的机会。
虽然这样的机会他并不会总给孟月升,因为这是个能让孟月升多认识一些字的机会,自己读才算是阅读,而不是要哥哥念给他听。
他陪伴孟月升长大,不知不觉这孩子就成了他唯一的牵挂,即便后来他们已经不在一起生活,他始终记得他有个孩子就留在父母身边。
多年的爱护和管教让那孩子的心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纵使相隔万里,他的弟弟和他永远都是最亲近的人。
深入灵魂的牵绊让他着迷至极,他想再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能与他如此亲近,就算将来他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超过孟月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最爱最疼的就这一个。
深度昏迷的意识在混沌里构建了从头开始的美梦,对残酷现实的逃避让他篡改了致命的错误。
弟弟的18岁生日,隔着浪漫的烛光和生日蛋糕,他冷静到近乎冷漠地听完了弟弟的爱语,眼前不断浮现的是这个人年幼时的模样,他付出心血照顾到那么大的孩子。
现实是他一走了之,但深层意识的自我欺骗人为抹去了这一段不堪的记忆,他没有起身离去,亦不曾出言伤害,心脏此刻的钝痛是残留的悔恨。
这其实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错误,是可以改正的,他会帮助孟月升改正错误,用更温和的方式,不要伤害他。
“月升,到哥哥这里来。”
对哥哥表白完的孟月升一脸忐忑不安,但听到他的话还是无措又害羞地朝他走过去。
许晟牵起他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庞,“你是我弟弟,我会永远爱你,陪在你身边,但不能是你想要的那种关系。”
孟月升此刻的反应就应该是懵懂的,没有关系,他还小,有人教他他就知道了,他应该保护好他。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孟月升一个人丢在这个餐厅里。
“月升,是不是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让你觉得害怕了?以为我不爱你了?”
只要他心里想着是这样的孟月升就会点头。
“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不喜欢,哥哥就不结婚了,只对你一个人好。”
“真的吗?”
“真的。”许晟笑着点头,眸底笑意温柔地注视着他,专注得想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孟月升对他的话感到茫然,“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
“因为我是你哥哥。”许晟俯身拥抱着他,手掌细细地抚摸他的后脑勺,“月升,今天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了,你要答应我好吗?”
“哦。”
“跟哥哥走吗?”
孟月升有点舍不得,“那我奶奶和太太怎么办?”
“你不是最爱哥哥吗?”
“是的。”
“你只要想着哥哥就好了。”
“哦。”
“你是乖孩子,你听话哥哥最喜欢你。”
许晟紧紧抱着怀里人的身躯,这一切美好得太不真实,有一瞬间他质疑了真实,但很快那点质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美梦拖住了他,是他禁锢了美梦。
深度昏迷里一切都如他所愿,孟月升没有死,他们也不曾决裂。
无论外界如何呼唤,坚韧厚实的茧都已经生成,谁也找不到他。
三个月后又三个月后,日复一日的沉睡仿佛没有尽头。
许晟的病房常能收到匿名送来的鲜花和水果,都是那天斑马线上逃过一劫的孩子父母送来的,他们不便来探望,就送花聊表心意祝愿许晟能早日康复。
许多人都在牵挂着他,受益月升基金会的孩子也给他写信,一封封笔迹稚嫩的信送到医院后由许太太拆开,一句句读给他听,希望他都能听见,不要放弃求生。
上一篇:求爱莫斯科
下一篇:角色体验系统[娱乐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