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处在平行时空的交汇处,只有风能把气息带给彼此。
明霆见油箱烧了一半,有几分懊恼心疼。他不应该莽撞地直接上手,而是应该先计划好,或者骑自行车先模拟几遍。现在好了,才找到一点感觉,付出的代价大得有些超出预期。
他正想着,远端的周梦勋忽然叫他,朝他招手。
明霆走过去,看到周梦勋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掏出三明治和冰可乐递给他。他不解眨眼,周梦勋说:“我饿了,刚才走到外面看到有便利店顺手买回来,一起吃点吧。”
明霆没有动手,周梦勋以为不合明霆口味,说道:“凑合吃吧,这附近只有这些。”
连锁便利店里的三明治价格不算便宜,至少对明霆来说如此。他每顿饭都在学校食堂对付,有饭补,吃饭四舍五入接近花不了几个钱。跑出去上网饿了,也只买最便宜的泡面,不加火腿肠卤蛋。
学校门口的炒饼炒面炒米饭,馋时才会光顾。
他没有挑食的资格,向来有什么吃什么,盯着周梦勋手里的三明治没动弹,其实只是想问问多少钱,又不好意思开口。
偏偏周梦勋会错意,最后解释说自己吃饭没意思,明霆陪他吃,他周一就不检查明霆作业。
勉强接近了正确答案,明霆这才放下心防,至少这是一种等价交换。
周梦勋家里的煮饭阿姨有专业厨师证,红案白案样样拿手,衬得周梦勋手上的三明治味同嚼蜡。他用余光观察明霆,同样的口味,怎么到明霆这里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效果?
明霆两三口吃完后大灌一口冰可乐,距离“吃饱”还有很大一截,至少灵魂彻底得到了救赎,心神一震,来了干劲,拍拍手打算再战。
周梦勋问:“你不歇会儿?”
“我今天得搞明白。”明霆一想到还剩下半箱油,忽然有些萎靡,重新坐回地上,“我先想想。”
“你想弄成什么样?”
“别问。”
“这是个数学问题。”
“嗯?”
周梦勋拿了支笔反过来在地上画,大概多长的距离多大的角度能飞多高,如果再算上包括明霆在内的整车重量,那就是一笔很精密的账目。
明霆听得头晕眼花,没想到自己玩个车,还能跟公式沾边,不由说道:“你这个学可没白上。”
周梦勋说:“数学和物理都是物质世界的基本法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了吧?”
明霆信了一点点,把自己从电影里看到的情景描述一番。说到高潮剧情时,他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周梦勋不自觉跟着笑了出来。
少年泥里滚过,站在光下不显狼狈糟粕,连被汗浸湿的头发都是亮的。
“你确定这样可以?”明霆看着一地鬼画符,认真问。
“嗯,应该。”
“我试试。”
明霆这一次把车推得更远一些,他牢牢记住了周梦勋给他的数据,在对应的阶段开到更快的速度,热风直面而来,他再踩油门,转速表瞬间拉起。眼见陡坡已至,摩托车翘头一跃而起,明霆的眼前出现了完整的天空!
飞起来了!
他欢喜大叫——紧接着!摩托车落地发生了剧烈的抖动,竟不再是原地摔倒,而是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明霆!”周梦勋大叫一声,急忙跑过去。
明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滚进草堆,人被杂草淹没,像是人参果落了地,一下就不见了。周梦勋一路扒拉过去,见明霆抱着手臂蜷缩呻吟,他动也不敢动,半跪在明霆身边问道:“你、你怎么样?伤着哪儿了?”
“摔死我了……”
周梦勋试图找到角度,扶明霆起来。明霆立刻大喊:“啊啊啊!胳膊!胳膊!疼——周梦勋你杀人啊!”
“回去多休息,不要乱动,两周之后来复查。”医生看着明霆打好石膏挂在脖子上的右臂连翻嘱托。家长不出现,他担心有其他隐患,对着明霆和周梦勋多问了两句。
问怎么受的伤。明霆说打架的同时周梦勋说是车祸,两个人互相看看,明霆改口说车祸的同时周梦勋改口说打架。
医生面露难色,明霆硬着头皮说先打架,然后不小心让车撞了。
那肇事者呢?
明霆说,我闯红灯,我全责。
那家长什么时候来?
明霆看看周梦勋,立刻搬弄设定,说自己爸妈都不在国内。这时候,周梦勋忽然补充说,明霆的父母拜托他照顾明霆,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是很对不起叔叔阿姨,希望就不要再告诉老师了。
周梦勋模样周正赏心悦目,看着说话就很可靠,属于无死角证人,加之俩小孩没有欠费行为,大夫只好作罢。
离开诊室取了药,明霆站在偌大的医院大厅里发呆。
“还疼吗?”周梦勋问。
“疼?”明霆说,“我什么时候说过疼?这点小伤,切,都不叫事儿。”
周梦勋低声说:“刚刚是谁又哭又闹喊疼死了?”
明霆说:“我哪儿知道?反正不是我,爱谁谁。”
“……”
沉默片刻,周梦勋又说:“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他等着迎接明霆的破口大骂,结果明霆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神色轻松,甚至很不屑地说:“就你?你还没那本事好不好?”
周梦勋盯着明霆。
明霆稍稍动弹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臂以示区区小伤不在话下,不小心拉扯到关节,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气,强行忍下去,装笑说:“骑车摔跤,多正常一事儿。回头再练练,练好了就不会受伤了。”
周梦勋说:“那你为什么不带上头盔护具?”
“热死我?”明霆满不在乎,“都是土地,能摔出什么毛病?”
周梦勋指指明霆的手臂,无声地揭穿谎言,明霆立刻大叫:“老子出门打架受过的伤比这重!”
“那你可以不打架。”
明霆嗤笑:“这事儿是我决定的吗?”
周梦勋义正言辞说:“你为什么决定不了?他们有人来找你,你不理不就好了?要不然就报警,总有比打架更好的方式。”
道理谁都会说,在不经人事的少爷嘴里说出来尤其轻松。明霆耳朵早就长了茧子,免疫全部伤害,懒得和周梦勋辩驳。他故意挖挖耳朵,以示对周梦勋的嘲讽。
周梦勋说:“还有,你骑个摩托车摔来摔去,这样很危险的,图什么?”
明霆说:“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周梦勋说:“你可以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理解。”
“因为我喜欢玩车,喜欢挑战。”本不想说,明霆有点赌气,“你能理解吗?”
周梦勋良好的学习习惯告诉他,不懂的问题要刨根问底,他一个劲儿地追问明霆“为什么”,恰巧明霆又是那种很难把抽象感觉具体化解释出来的人,被周梦勋逼问烦了,一股脑说:“什么为什么?老子喜欢,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喜欢?”这个词对周梦勋来说似乎有些陌生,看向明霆滚脏的衣服和受伤的手臂:“这种代价也值得吗?”
明霆端看周梦勋,反问:“那我问你,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学习不算。”
周梦勋摇头。
“周梦勋,我也理解不了你,我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会完全没有一件喜欢做的事情,那样的话,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讨厌天天重复一件事,早上六点起来读书,晚上十一点熄灯睡觉,日复一日按照课表生活,好像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通过考试。我又没有想做什么大老板,没有想做科学家,为什么要被考试分数定义?”
“所以你也没必要试图理解我,你的价值不是我的价值。我自己喜欢,我就能豁出去,我不觉得疼也不觉得苦。是生是死,碍不着别人,也不烦别人记挂。”他强调说:“但是我一定要弄明白我的极限在哪儿,没有拼尽全力,我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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