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似惊喜地‘哎’了一声。
许玉潋不清楚国师府里发生的事。
那天他病发,记忆十分模糊,醒来发现自己离开了国师府,也只以为是要换个地方养伤。
对闫循观的印象依旧是那个看着很不好惹还讨厌妖族,但是会耐心哄着他吃药的好人。
见是许久未见的闫循观,许玉潋弯着眼,抿唇对他笑了笑,“国师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闫循观的视线从许玉潋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移动过。
那个狐狸的治疗办法效果显著,青年的状态的确很好。
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在国师府时总是苍白的面容,如今白里透红,显出极富活力的血气,完全掩去了那病态的疲惫。
安静地抱着手站在树荫下,长发半散,什么都没做,可浑身上下,就是透着股令人莫名着迷的柔和气质。
闫循观只是这样看着,便感觉心跳不听控制,乱序跳动着。
听了他的回答,青年脸上笑意加深,乌泱泱的眼睫抖了抖,长发在腰间的弧度上垂落,又很快滑下。
“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也是跟我有关吗?”
许玉潋一来,再干巴巴地站那聊天就有些不合适了,两个男人不谋而合地决定先去凉亭坐下再谈。
但中途,有侍卫找到宁肃羽,说是翰林院那边有急事需要他过去一趟。
宁肃羽有点为难。
他十分忌惮闫循观,如果不是许玉潋来得实在凑巧,宁肃羽根本不会给闫循观见到他的机会。
如果他现在去翰林院,那院子里空空荡荡,变成了二人独处,难保闫循观会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只是现在已经让闫循观给闯进来了,再想赶,那便有些难了。
侍卫战战兢兢又催了一遍,宁肃羽没办法,叮嘱了几句仆人盯紧闫循观,先行离开了府中。
临走前,还特地让人去通知了声宁浦和,说府中来了位客人。
“闫循观。”
许玉潋在亭子里胡思乱想,说话时并不抬头去看人。
他感到苦恼,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定位闫循观对于他来说,是个怎样的身份。但好久不见,即使关系一般,似乎也能有许多想说的话,坐在一起,也不显得奇怪。
他缓缓开口,把没说完的话补充上,“其实我都以为我没办法离开国师府了。”
闫循观心头一颤,不动声色,“为什么这样说?”
许玉潋稍微侧过脸,用指尖勾住男人的银发。
阳光轻飘飘蒙在他的身上,近乎透明的肌肤包裹着他指间骨肉,黛色血管隐隐浮现,比那头银发更加引人注目。
“因为我是妖啊。”他轻快地笑起来,“本来刚去的时候就想着可能活不久了,没想到你手下留情,竟然放我一马。”
那时许玉潋不怕死,还曾当着闫循观的面说过,他对妖族真的很坏。
他这样想着,转头,又很快跟男人道歉,“那天我不该说你坏的,你也没有那么坏。”
闫循观不着痕迹地低下头,任由小蝴蝶摆弄他的发丝,“你说得没错。”
“我的确对妖族很坏,但对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
许玉潋愣了下,试探问道:“因为我没有干过坏事?”
【你能干什么坏事?】系统听着,忍不住想笑。
小蝴蝶似乎在感情方面天生就比较迟钝。
他不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但也不会认为他比所有人都优秀,这么多个副本走下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踏实程度绝对能在无限副本NPC里排上TOP1。
系统认为这是个优点,只不过这个优点,好像让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很苦恼。
许玉潋默默在心底反驳:“我能干的坏事多了去了。”
种花不浇水、进门不脱鞋、把宁肃羽手帕上的小狗修成看不出狗形的小怪物……真的是,系统怎么能小瞧他。
他走神的片刻,忽然从身侧传来几声响亮的掌声。
宁浦和不知何时到了亭子外面,眼神凌厉,几步走到许玉潋身边隔开两人,朗声开口:“这便是缴妖营的那位国师吧,久仰大名。”
毫无预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许玉潋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慢半拍的思绪终于想起点什么。
这可是在缴妖营追杀名单里的已死人员啊,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闫循观面前,不是自寻死路吗 !
他倏然站起,嘴角扬起个僵硬地想,拉着宁浦和想要不着痕迹地把他往自己身后藏。
但宁浦和的身形快有他两个这么大,周围就他们三个人,这么一藏,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宁大人还活着。”闫循观平静回望。
认出来了!
许玉潋慌张地张嘴解释,眼神闪躲,“他不是宁大人,他是、他是我的朋友。”
闫循观没出声,只是垂下眼,唇线紧紧抿起,攥着荷包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
比起下属的失误,他更在意的是许玉潋此刻下意识的袒护。
宁浦和被许玉潋划分在了他自己的范围里。
那他呢?
安抚地拍了拍小蝴蝶,宁浦和淡然落座,“我以为你颁布这些法令是变了性,没想到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出现罢了。你还真是和你的师傅一脉相承。”
闫循观:“什么?”
宁浦和漫不经心地轻嗤道:“一脉相承的为情所困。”
许玉潋不明所以被宁浦和牵着手坐在旁边。
他眼睫抖个不停,紧张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宁浦和发现他的反应,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指尖,无声安抚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循观眉心深深皱起。
要知道,闫循观会对妖族有如此大的成见,就是因为当年发现他的师傅死在妖族手里。
现在他听宁浦和这样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师傅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你没必要拿他来挑拨我。”
“你不知道吗?”宁浦和挑眉,三言两语,将当年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你以为你师傅那么多年的道行,真能轻易死在一个不过几百年修为的小妖手里?”
“不过是那只小妖修炼出问题,性命不保,而你的师傅、那只小妖的相好,无法接受自己无法挽回对方的结局,求他杀了自己罢。”
“不愧是师徒,三番两次为了感情,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事规则,重蹈覆辙。”宁浦和摇了摇头,叹气道:“要是你师傅还活着,看着他的徒弟对他妻子的同类赶尽杀绝,不知道会怎么想。”
“……”
闫循观回想着他师傅生前所有生活轨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在宁浦和的点明下,忽然被放大了数百倍。
提醒着他,那些话语并不是在开玩笑。
宁浦和看出他的动摇,“你颁布的那些极端法令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多加干涉。但如果你继续坚持你所谓的反妖阵营,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玉潋的面前。”
“你明知那样会让他害怕。”
话题兜兜转转之下,莫名落到了许玉潋的身上,他半靠在宁浦和肩头,还在思考着那些话里的关系图,就发现两人都在看自己。
没等许玉潋想好要说什么,闫循观先移开了视线,他沉声开口:“我清楚,所以我这些天里已经在着手修改那些法令了。”
这下,换成了宁浦和感到惊讶。
他没想到在那所谓血海深仇的误会解开前,对方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跟他殉情的师傅一脉相承了。
许玉潋也听得懵了下。
缴妖营的法令他十分熟悉,那贯穿整个副本的默认规则,完全是作为故事情节开展推动力的存在。
结果,在这个时间段,突然要进行修改了?
“二皇子也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闫循观说出这些,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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