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新雪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他不是作为被交换的筹码。他在这一刻垂下眸,不再看宋燃犀,像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时间锐减到了二十秒。
屏幕上的应怜无声地流着眼泪,她像是被抽掉了一半生命力,无力地垂着头,只敢紧紧地闭上双眼。
她的前半生充满了幸福与美好,中年却遇到儿子重病,丈夫横死,如今再命悬一线,仿佛前半生所有的快乐都只是大梦一场。
十、九、八、七。
宋燃犀的嘴唇紧紧闭着,他看着屏幕上的应怜,呼吸不畅。
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六、五、四、三……
就在那最后两个数字即将跳下时,宋燃犀闭上了眼睛,他绝望而崩溃,沙哑地喊道:“求你,救我妈妈。”
仿佛一道巨锤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脏上,他的身体轰然一震,哪怕看到应怜身上的倒计时已经停止,他也没有感到任何轻松。
尧新雪也在那一刻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只是很平静。
可宋燃犀被这样的眼神深深地刺痛着,他用尽力气,从地上努力地爬起来,哪怕身上有着撕裂般的疼痛,他也依然挡在了尧新雪的面前。
尧新雪冷眼看着他的背影。
在宋燃犀车祸后喊着要和他分道扬镳时,尧新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恼怒,因为他认为这是宋燃犀的背叛。
他感到了原本应该紧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开始失控,因此用尽方式收紧勒在宋燃犀脖子上的绳索。他要宋燃犀出走后心甘情愿地回来,要宋燃犀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如今,宋燃犀又一次背叛了他。
尧新雪感到浓烈的厌倦与憎恨,他恨不得在这一刻就报复宋燃犀,告诫他背叛的代价。这个选择之后,无论他的手废了与否,在尧新雪的心里,宋燃犀都永远存在着过错——因为他曾经两次背叛了尧新雪。
宋燃犀挡在尧新雪的面前,望着钟鸣,卑微地恳求道:“不要伤害他,我求你……”
钟鸣毫不犹豫地一拳揍向了宋燃犀的脸,宋燃犀踉跄着摔倒在地,却又很快地爬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尧新雪。
尧新雪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听到他的惨叫,可是眼底没有一丝动摇。
在宋燃犀真的再也无力站起之后,钟鸣终于从旁边拿出了一支针剂。
他推了一下针管,看着针尖的位置流出些许药水,看着尧新雪皮笑肉不笑:“你看到了,你是他放弃的那一个,而且,是你自己选中你的手的。”
“这支药叫阿西康宁,它的毒性很强,打进你的手相当于被一条银环蛇咬伤,你会先感到手臂麻木,然后神志不清,整条手臂会在一个小时后肿起,最后局部神经全部坏死……”钟鸣慢慢道,他再一次踹上想要再扑上来的宋燃犀,然后走近尧新雪。
他看着尧新雪平静的面容,慢慢说:“我在孤儿院一直是被欺负的那个孩子,有一天我的头被按进水池,是梢月救了我。但是,他也因此成为了被那些欺凌者关注的对象,后来他代替了我,我却不敢出声。”
“我的弟弟,我这个温柔又善良的弟弟,因为你们死了。他甚至只有二十几岁,还这么年轻。”
钟鸣将针头找准了尧新雪的静脉顶了进去,露出残忍的笑:“你们两个不得好死,你们两个死有余辜。”
宋燃犀因为他的踢踹呕出一口血,他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断了,可当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这一幕,依然咬着牙,忍着撕裂的疼痛试着爬起来。
就在远处,警笛的声音已经鸣响,喇叭的声音透过玻璃窗传来:“钟鸣,停手!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尧新雪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的呼吸微弱,高烧烧得他头晕眼花,哪怕感觉到手臂传来刺痛,依然一动不动。
宋燃犀已流了满头的血,他哭叫着,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爬向尧新雪,哪怕身下已经淌出了蜿蜒的血迹,哪怕尧新雪已经毫无回应,他依然哭喊着:“尧新雪,对不起……对不起……”
钟鸣却异常地镇定,他的手指开始推动针管,针管内的药水逐渐地注入进尧新雪的右手,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
铁门被轰地撞开了,钟鸣甚至来不及回头,就被尧新橙一拳抡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通红,在打断钟鸣后扑到了尧新雪的身上。
“哥哥……我来了……我来了……”尧新橙看着尧新雪的样子,心几乎痛得能掐出血,他迅速地解开绑着尧新雪的绳结,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几近昏迷的尧新雪抱了起来。
尧新雪半睁着眼,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哑声道:“我的手……”
尧新橙的呼吸颤抖,抱着尧新雪大步就准备往外走,他小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看到了,没事的,没事的。”
宋燃犀在持续的耳鸣中也听到了尧新橙的声音,血已染得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的呼吸微弱,依然在不依不饶地叫着:“尧新雪,对不起。”
尧新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看到他要走近时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宋燃犀直接被抽倒在了地上,张口呕了血。
警察很快也跟了进来,为首的人正是迟天境。
他看到尧新橙怀里血迹斑斑的尧新雪,眉头紧紧皱起,刚想说话,尧新橙却冷着脸头也不回地抱着尧新雪跑出了这里。
第96章
尧新雪整个人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浸在冰冷的海水里汗毛竖起,一半被扔到了大火里被烈焰炙烤,在这又冷又热的漫长折磨里,头痛欲裂。
他在医院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后终于醒了过来,他感到喉咙的干渴与腥甜,艰难地挑开眼皮,最后感受到的是浑身骨头传来的痛意与……无法抬动的右手。
尧新雪的唇线抿了抿。
他的眼神很空,睡在他手侧的尧新橙却若有所感地同时睁开眼睛,望向了他。
尧新橙猛地坐直身,眼底流露出欣喜和无措:“哥哥,你,醒了。太好了……”
尧新雪无法发出声音,他稍稍侧了侧头,看向了尧新橙。
尧新橙于是去倒了一杯温水,轻轻地递到他的唇沿去喂他。
尧新橙低声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大部分是,皮外伤,你刚退烧,绑架的消息,也已经被,我封锁了。”
尧新雪的眼神闪过一丝厌倦,他的声音嘶哑,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尧新橙的脸色一变。
尧新雪说:“手。”
尧新橙的表情一瞬变得狰狞与扭曲,看着尧新雪的眼睛,却顺从地低下头诚实道:“目前,只能用,一些药物,克制毒素,蔓延,暂时不能,根治。”
尧新橙在知道这个结果之后烦躁、焦虑得团团转,他恨不得去警察局活剖了钟鸣,甚至如果他来晚一步,这支药就会全部打进尧新雪的手臂,后果更将不可设想……仅仅是想到这一层,尧新橙就脸色惨白。
尧新雪却始终面容平静,他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尧新橙也不再说话,保持了安静。
他注视着尧新雪瘦削的脸庞,此刻尧新雪正躺在病床上,颈上缠着一圈干净的绷带,嘴唇失去了原本红润的颜色,右手更是缠着一层又一层纱布,看上去既羸弱又脆弱。
回来的这些天里,尧新雪始终高烧不退,他瘦了将近十斤,医生和护士换了好几轮,只有尧新橙始终守在他的身侧,寸步不离。
尧新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尧新雪,他的目光心疼且眷恋地落在尧新雪的身上。
在他的印象里,尧新雪仿佛永远是完美的。尧新雪好像从来不会在尧新橙的面前流露过脆弱的、需要依赖的一面。
尧新橙见证过尧新雪的很多样子,他是乐队的领袖,在队员面前雷厉风行,是完美的主唱,在乐迷面前温柔善良,是温柔的哥哥,在可以信赖的自己面前露出狡黠、幼稚、可以称得上可爱的一面,同时也不屑于掩饰他的不择手段,他的勃勃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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