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裴景元的胸腔有些闷闷的发酸。
他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的,他的确心里有些自责。
但他从来也没跟人谈过。
是元宝告诉大爸的吗?
可按照裴景元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对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透露这些情绪的。
所以,为什么元宝大爸会如此了解他,说出这句话呢?
裴景元用力甩甩脑袋,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去见外婆。“我知道了,谢谢元宝大爸。”
聂慎远缓缓道:“景元,以后不要跟我说这些生分的话。”
裴景元蓦地一愣,才轻轻“嗯”了一声。
-
一小时后,聂家大宅。
元宝得知小爸要去见外婆,拽住小猫猫一只爪子,蹭的一下站起身:“元宝也去啊!”
聂慎远脱掉西装抛给阿姨,弯腰抱起小幼崽:“大爸会安排的。”
他先叮嘱赵阿姨去准备他与元宝的行李。
至于裴景元的衣物,他亲自去整理。
元宝从衣柜里拿出小爸的衣服帮忙放进去。
没多久。
聂慎远收到裴景元的消息。【我这边已经起飞了。】
他刚准备舒服,就又跳出一条,【可不可以,帮我亲亲元宝】
但瞬间被撤回。
过了半分钟才重新跳出来。
【元宝大爸,麻烦你好好照顾元宝】
聂慎远俯身,靠近行李箱边缘的小幼崽,在他额头亲了下。
“唔?”元宝懵懂抬头。
“小爸让我亲亲你。”
聂慎远拍了下小屁屁,“好了,去看看赵奶奶给你拿的,别漏掉东西。”
“哦!”元宝小手摸摸被亲的地方,是小爸让大爸做的记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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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私人飞机上。
裴景元收到回复。
【已经亲了元宝,别担心】
裴景元一愣。
撤回如此迅疾,元宝大爸也看到了?
还是飞机上信号不好导致数据延误,他撤回失败?
机组的工作人员虽然认出裴景元是演员,也存着疑惑他和聂先生的关系,但服务专业,丝毫没有露出不该有的神色。
裴景元其实也吃不下东西,握着水杯转动,担心外婆的身体情况。
两个小时后。
飞机抵达机场,陈序联系的商务车已经在等。
傍晚的大雨滂沱里,裴景元坐进车里。
天气阴沉沉,他的心跟着往下沉。
陈序坐在旁边,递过去一件毛毯:“裴先生,把外套脱了吧,都湿了。”
“谢谢。”裴景元穿着T恤和衬衫的两件套,衬衫已经砸上了一些雨水。
他慢吞吞地脱衬衫外套,披上薄毯子。
陈序拿着手机给聂先生汇报情况。
裴景元的外婆家,是在这座城市的老城区。
按照政府改革,这一片原本也是要收归政府所有再规划,但地价过高,导致这么多年也只是“说拆迁未真拆”的状态中。
围绕这一片区的四周,早都已经建立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抵达医院。
外婆还没醒,裴景元见到舅舅裴聚和表弟。
裴聚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视线在裴景元与身后的陌生人脸上梭巡,没多说。
裴景元坐在病床边,看着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
从少年时起,外婆就是短头发,用一个老式的黑色发箍束起,穿朴素整洁的衣衫,是一个体面爱干净的老人家。
他阴历过年时回过家,还经常打视频通话,哪里知道突然之间就瘦了这么大一圈。
裴景元握住外婆干瘦的胳膊,心疼地心都揪住。
一想到元宝说未来的时间线里没有见过外婆,他就眼眶泛红。
床尾,裴聚一直在打量陈序。
陈序刚给聂先生汇报情况,收起手机后,主动迎上他不善的视线:“我是裴先生的助理。”
裴聚讪讪发笑:“哦,都有助理了,混得蛮好的。”
裴景元抬眸看他:“舅舅,晚上我照顾外婆,你先带表弟回去?”
他表弟是个胖墩墩的半大小子,适时地道:“我还要写作业呢。”
裴聚不知道是说给谁听:“那是你说的,那你陪夜。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他没多说就带着儿子离开。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都疑惑地瞧着他们。
等医生得知裴家又有人来看来太太,才过来说缴明后天医药费的事情。
陈序道:“我去办。”
裴景元摸出手机,二话不说给他转了十万。
“麻烦你了。”
陈序不仅把费用都缴上,还申请到一个单人病房。
医护人员帮忙把老太太送进去。
裴景元坐在床边陪护。
陈序订购了晚餐,送到他面前:“吃点吧。”
裴景元没胃口,但也不矫情,接过拿起勺子,全部硬塞进胃里。
刚才医生说,明天早晨专家会诊,要谈老太太手术的方案,他得留点儿力气。
-
聂慎远抱着元宝抵达医院时。
陈序匆匆去接,没等聂先生问,他主动道:“裴先生可能太担心了,他晚上把饭全吃了。有点反常。”
之前,他出入1102多少耳闻裴先生食量小的事情。
聂慎远的怀里窝着一个小团子,此时露出委委屈屈的小脸:“叔叔,我小爸是不是哭哭了?”
小奶音呜呜咽咽,也似染上哭腔。
“没有没有。”陈序快速解释,“裴先生没哭。”
聂慎远手掌盖在小幼崽的头顶:“你小爸很坚强,别难过。”
元宝的手指捏着大爸的衣襟,拽动拽动:“大爸快点走呀,元宝要立刻看到小爸。”
单人病房。
裴景元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左手搭在外婆的右手上,视线直直地望向外婆的脸,心脏不安地跳动。
在重病面前,人似微尘,如斯渺小。
潮热的眼泪涌出来时,他仰起头,手指顺着眼尾往上用力地抹掉。
哭什么呢?
医生都说发现得早,立刻手术的话,一切都来得及。
外婆如果醒来,也一定不想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可是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回忆起外婆接他放幼儿园,牵着他的手慢慢地溜达回家的光景。
斜阳悠悠,老居民区的衣架横七竖八,卖麦芽糖的老人家一下一下地敲出“当当”的响声。
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都是暖热而幸福的。
裴景元奋力瞪了瞪眼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景元?”
“小爸?”
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让裴景元不敢置信地扭头看过去,润红的眼睛令他看起来可怜至极。
不远处传来陈序合门的声音。
裴景元勉强扯出个笑容:“元宝你们怎么来了?”
元宝扑楞着胳膊,在大爸怀里挣扎。
——大爸骗他,小爸明明都哭哭了!
刚才大爸提醒他不要大声说话,现在他乖乖的不敢吭声,只着急地扑进小爸怀里。
裴景元没起身,只单手搂住他,偏过脸,下巴靠在他头发上,亲了好几下柔软的小脸蛋。
聂慎远上前搂住两人,手掌覆在他微凉的脸上用力揉了揉。
裴景元故作坚强挺直的后脊突然断得七零八落,吊着的一口气也陡然间泄得干干净净,卸下力气顺着他的臂弯靠向他。
眼泪直直地往下流时,他怕吓着元宝,扭头将脸埋在元宝大爸的胸膛上。
如果没有元宝出现,他就要永远地失去外婆了。
生老病死虽然是人间常态,可谁会希望至亲的人离开呢。
聂慎远紧紧地搂着他,手掌在他后背轻轻地拍。
好一会儿,裴景元才蹭了蹭他的衣服:“我没事。”
聂慎远从床头的柜子上抽一张纸巾给他擦眼泪,从薄嫩的眼皮到眼下红了一圈,他都不敢用力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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