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被热气模糊了视野,像真的只是一场不可言说的幻梦。
在直接栽进药浴里的前一秒,花澈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翻了个身,在水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花,重重地仰面摔下去。
“呼……哈……”
花澈一下又一下深呼吸,心脏重重地砸向胸腔的时候,那种不可言喻的悸动比已经逐渐消停的身体还要强烈。
水面下的身体在余韵中抖得厉害,在水面上形成了一阵阵涟漪。
原本清澈的墨绿色药水混浊得可怕,那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情绪恍若瀑布一般溶进温热的药水里。
花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大拇指在手心中间捻了捻沾粘的叶。
手腕上还有一道已经脱痂的疤痕,深褐色的刀痕在白皙的手腕上分外瞩目。
他深深叹了口气,手心在药水表面拨动了几次,将手心洗得很干净。
孱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在病症下涌起的情绪绝非正常,哪怕是一回就能抽走他的全部力气。
更何况这一次,病症和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身体完全脱离了控制,又在他过分的想象中不止一次。
瘦弱的身体被折腾得快要透支。
眼皮很重,花澈觉得自己快要自暴自弃地在这个狼狈的状态下昏睡过去。
他还是撑起身体打开了水龙头,按开了浴缸里的排水塞。
从病症中麻木,温暖干净的清水一点点爬上他的身体的时候,劫后余生般舒服的感觉让他彻底放松了神经,仰头靠在浴缸的边缘,沉沉地睡了过去。
……
入冬之后天亮得很晚,裴煜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想让小狐狸多睡一会儿,只身去厨房热好了早餐,把早上的药配好了放在桌子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到七点。
“小花?”
裴煜轻手轻脚地走进花澈的房间,被铺面而来的Omega信息素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个味道太浓烈了,紧闭的房间里全是玫瑰酒的味道。
他的心底一紧,呼吸都屏住了。
“花澈!!”
裴煜跑到床边,却只看到一床凌乱的被子。
床上只有干得硬硬的软被,稍微靠近嗅了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刚从医院把自杀濒危的小狐狸救回来,熟悉的感觉让他的脑海里响起警报。
他一瞬间吓得四肢都僵硬了,又拖着身体满屋子找人,把衣柜的门摔得“哐当”作响。
他猛地踹开浴室的门,剧烈的声音吵醒了躺在浴缸里的人。
“花澈,花澈?”
裴煜扑到浴缸旁边,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浴缸里还在溢出的温水弄湿了他的睡裤,整个浴室的地上都是水渍。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狐狸眼半睁着,迷茫又无辜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裴煜紧皱着眉,眩晕感让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他闭上眼缓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心脏还无比混乱地乱跳。
“怎么回事?”
“裴……”
干哑的声音显然是过度缺水,在温水里泡了一晚的小狐狸流了很多汗,脸色苍白,像是马上又要晕过去。
浴缸里已经看不到什么药粉的痕迹,只剩下清澈见底的温水。
花澈整个泡在其中,皮肤已经发白发皱,极度皱缩松软,随时都有脱皮甚至糜烂的风险。
他半眯着眼,过度流汗导致身体虚弱,额发黏在额头,眼角浮肿,满脸都是泪痕。
“一会儿再说。”
裴煜伸手关掉了放水的水龙头,探进水里打开了排水塞。
等到水面渐渐下去,这具被水泡得发皱的身体才重新接触到空气。
花澈想从浴缸里挣扎起来,却被人摁住了肩膀。
“别动。”
男人的声音极低,没有怒吼般强烈的情绪波动,稳定的声线冷得掉渣,显然是强压怒火的平静。
花澈缩了缩脖子,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往后挪了一小步。
接触到空气的皮肤表面在水分蒸发时颤个不停,看起来更可怜了。
他下意识张张嘴想说一句认错的话,对上那双森寒的眼睛,又默默闭上了。
裴煜没再说什么,利落地拿起浴巾裹在他的身上,把狐狸从浴缸里打横抱起来。
他的怀抱很稳,扣着花澈腰上的手稍微用力扣住。
吸饱了水的狐狸尾巴很有重量,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一样,一路从浴室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水。
花澈像个案板上的鱼肉一样躺在床上,一副任人摆弄的样子。
他被人轻轻按压浴巾吸走皮肤表面的水,连狐狸尾巴都被包在毛巾里好好压出水拧干了。
自知理亏的小狐狸安静地躺在湿润的浴巾里,乖巧地不发出声音。
裴煜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理了理已经湿润得贴在身上的睡衣,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
花澈一下子做起来,忍着眩晕抓住了男人的手指,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
见人停住步子,哪怕没有回头,花澈都顺势握住了人的手心,用了力气紧紧攥着。
他垂下头,狐狸耳朵紧紧地贴在头发上,只看得见一层粉色毛绒绒的狐狸毛,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错了……”
明明昨晚已经把眼泪哭得差不多干了,小狐狸现在却还能挤出一点泪花滋润干涩酸疼的眼眶。
又沙又哑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尾音,小心翼翼地认错。
裴煜认命地半仰着头,紧闭着眼,咬着后槽牙深呼吸一口气。
他反握住了那只小心牵着自己的手。
小狐狸颇受鼓舞,小声请求道:
“不要走……”
裴煜转过身,就看见了小狐狸哭红的眼睛闪着泪花,可怜得像是被他狠狠欺负了一样。
他往床边靠了一步,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手背快要贴上花澈的脸,想要给他擦擦眼泪。
小狐狸立刻扬起下巴,乖乖地用鼻尖蹭蹭人的手背,然后侧过头再用柔软的脸颊蹭蹭。
“没有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意思,别哭。”
裴煜见他可怜又乖巧的样子,气已经消了大半。
原本冰冷的目光也出现一些温度,心疼占据了上风。
“我去给你买药,很快,在家等我。”
花澈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缩进被窝里。
他不敢乱动,皮肤表面泡了很久水之后被擦干,现在又刺又痒。
他只觉得冷,心里空落落的,比起吃药应急,他现在更想要一个温暖舒服的怀抱。
但他没有开口请求什么,只是把搭在身上的浴巾裹得更紧一点。
裴煜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厚实的风衣外套,头发被早晨的风吹得有些乱。
他比刚刚看起来情绪平和了不少,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又有条不紊。
“起来喝点水。”
温热的糖水甜甜的,是专门为流汗到快要脱水的小狐狸泡的。
裴煜二话不说掀开搭在花澈身上的浴巾,半跪在床边往他身上涂保湿药膏。
手指不算用力地将冰凉的啫喱涂在花澈白得过分的皮肤上,过度水合之后发皱的皮肤被吸干水分之后,表面起皮,对男人的力道感知得更加明显。
小狐狸微微颤了一下。
“我可以自己来的……”
裴煜拿着药膏,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狐狸被这压迫感一吓,大团的狐狸尾巴都缩起来。
“没什么……谢谢裴教授。”
他盯着人头顶的发旋发呆,感受着面前从胸口到脚踝都被人细细地涂了药膏。
处处都被人的手指摸了个遍。
裴煜全程冷下脸,一句话都没说。
片刻,男人突兀的声音响起:
“差不多干了,背过去。”
“后……后面也要吗?”
“后背起皮更厉害。”
花澈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反驳了,只能听医生的话,乖乖地翻了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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