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姨觉得这一眼鹿汀朝似乎是在看自己。
过了几秒,鹿汀朝才笑了一下,又摆了摆手:“舒姨,等莫岭南回来,你就跟他说是我自己要走的,你没拦住。”
这句话说得清亮又清脆,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年味道,不知为什么听得舒姨眼底泛了几分酸。
她往前追了两步,扒着门框站住,看着鹿汀朝走过了门厅,突然道:“小鹿。”
“啊?”
鹿汀朝笑眯眯的回过头。
舒姨犹豫了几秒,轻声道:“对不起,小鹿,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对吧?”
鹿汀朝似乎因为这句话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不太理解,舒姨,我从小就没爸妈。”
他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太多难过,叹了口气:“不过我知道你们做父母应该都是为孩子好的,庄稷他妈也是您这样的。”
鹿汀朝又冲着门口笑了一下:“不说了,舒姨,拜拜!”
*
老房子在西城一环边上,是个特别好的位置。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过去红砖的外墙染上一层风霜,像斑驳在过往里的回忆。
这是套除了鹿汀朝还记得之外,已经被所有人以往了的老房子。
鹿兜兜放学的时间还没到,鹿汀朝先叫了保洁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然后坐在空空如也的房子里,很快就把两个行李箱的东西摆放的干干净净。
对于一个家来说,两个行李箱的东西少得可怜。
鹿汀朝用老式烧水壶给自己煮了壶水,从客厅里的电视柜下面翻了一阵子,翻出一包过期的苦荞茶。
鹿汀朝不爱喝这玩意儿,但小时候经常看爷爷喝。
苦荞茶的茶叶瓣很小,被沸水一烫,飘飘摇摇的浮在水面上。
鹿汀朝也用指尖去碰了一下。
透过玻璃杯壁,灼烫的温度在手指上留下一块痕迹。
或许这就是亲人的温度。
鹿汀朝终归还是不太明白,他轻轻叹了口气,抿了口茶水。
这包苦荞茶不是什么佳品,是他有一天兴致勃勃从门口的茶叶铺买的,入口很苦,后味带着一种涩意。
鹿汀朝盘腿坐在沙发上,翻了翻自己的存款,又仔细算了算这个家里应该要重新置办的家当,再算算鹿兜兜上学的费用,和以后两个人的生活费……
唉。
大概还是得认真挣一些钱。
鹿汀朝趴在老房子的沙发上睡了一会儿,下午还没到幼儿园放学的点前,就先去把鹿兜兜接了回来。
送鹿兜兜出来的幼儿园老师还是第一次见鹿汀朝,将鹿兜兜送给鹿汀朝的时候对鹿兜兜好一通赞扬,然后才有些羞涩的道:“对了,您是孩子父亲的话,那平时送孩子过来的莫先生是……?”
鹿汀朝牵过鹿兜兜:“是我朋友,我平时工作比较忙,有时候就委托他过来送。”
幼儿园老师恍然大悟,面上有些欣喜:“哦!哦,这样,莫先生很负责任,每次都是亲自过来。”
鹿汀朝点点头:“对了,老师,明天起我家孩子就先不上学了,跟您说一声。”
那个老师妆容精致的脸上有些疑惑:“可是兜兜不是才来几天吗?”
鹿汀朝笑起来:“因为这边离我上班的地方有点远,不太方便。不过我可以把莫先生的电话给你,可能他放学要空跑一趟,麻烦老师再跟他解释一下。”
“这……”
年轻漂亮的老师有些犹豫,“你和他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不现在跟他说?”
鹿汀朝晃晃手机:“他在开会,我怕等等我带孩子去游乐园玩听不到电话,就辛苦老师啦。”
幼儿园的老师这才同意了,认认真真的记下了莫岭南的电话号码,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和鹿兜兜说了再见。
这个世界上好人很多。
鹿汀朝牵着鹿兜兜走上车,隔着窗玻璃望了那个幼儿园的老师一眼。
舒姨说莫岭南在警校和刚工作的时候都有过女朋友——确实不该误入他这条歧途。
鹿汀朝翻开手机,找到莫岭南的所有联系,没有任何犹豫的全数拉进了黑名单。
*
入综艺组的前一天,池羽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再次跟鹿汀朝对接了一次。
电话接通的时候池果正好端了饭从厨房里出来,鹿兜兜也从自己靠窗看书的小坐垫上仰起脸。
唯独鹿汀朝懒洋洋的歪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格外小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必须得短袖短裤,甚至连个防晒霜都没带。
池雨听上去应该是刚从饭局出来,声音都带着点醉意:“朝朝,明天早上九点,公司的车去你那儿接你,你准备一下,别光着开门。”
鹿汀朝:“……你才光屁股开门。”
池果放好饭菜,比了个口型:“我哥?”
鹿汀朝愤恨点头。
池雨问:“兜兜安排好了吗?没有的话我让池果过去住几天。”
鹿汀朝道:“果果已经住过来了。”
池雨:“行吧,我就多余问这一句。行李收拾妥当了没?”
鹿汀朝:“差不多吧,不过你说的旅游综到底是去哪里啊?我实在不会装行李,以前都是庄稷替我收拾的。”
鹿汀朝格外纯良的问:“就装几件衣服就够呗?”
池雨:“你……”
鹿汀朝:“啊?”
那边不知道是有其他事还是池雨喝醉了,没再回话,过了一会儿,连着电话也挂断了。
鹿汀朝傻眼了:“果果,他消失了!”
池果白了鹿汀朝一眼:“我哥八成喝醉了,算了,别管了。吃饭吧。”
池果十分贤惠的把碗筷也摆好,任劳任怨的将鹿汀朝从沙发上拽了起来,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不过朝朝,你确定你就带这点东西吗?”
鹿汀朝很难跟池果讲他把自己的所有衣服都卖给了二奢店,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就……反正,我也不知道,应该够吧。”
池果很怀疑:“你们到底去哪里啊?”
鹿汀朝:“不知道。”
池果:“那去干什么?”
鹿汀朝:“不知道。”
池果:“……那给你多少钱?”
鹿汀朝瞪大了眼:“艹,忘记看了合同上!”
池果:“……”
池果:“那合同呢?”
鹿汀朝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眼珠:“……给你哥了。”
池果:“……”
池果沉默许久,将筷子塞进了鹿汀朝手里:“算了,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鹿汀朝:“……”
吃饭就吃饭吧。
吃完饭,池果去洗碗,鹿汀朝带着鹿兜兜去洗了个澡,然后对着自己的行李箱继续发呆。
鹿兜兜中途过来了几次,拿了些应急的物品和太阳镜,防晒衣让鹿汀朝背上,然后又回到了自己平时看书的小垫子上。
最终,鹿汀朝一个最小号的行李箱也没有装满。
但他依旧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就被敲响了。
鹿汀朝一看时间九点零五,再突然联想到昨天池雨给他打电话时说过的话,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冲进洗手间快速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和刷了牙。
敲门声还在继续。
鹿汀朝也来不及抓头发了,顶着炸了毛的小卷发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这座近十年来都快要被现代媒体以往的老房子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六七台长枪短炮的镜头摆着不同的焦距架在了鹿汀朝面前,工作人员除了最前面的主持人,副主持,配导,编导,道具导,还有后面的总导和各种摄像镜头师。
刚一开门的瞬间,明晃晃的镜头就把鹿汀朝照得一下子没能睁开眼。
鹿汀朝:“……”
不是,不是说只是一个小成本旅游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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