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萝惊疑不定,抿了抿唇,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入密林。
纪承恩看这上首的人吸引了全场目光,不屑地嘁了一声。
秦绮罗幽幽笑道:“贤侄孙好没礼貌,迟到了不说,既然见了长辈,怎么还不跪下行礼?都说桑家人很有教养,怎么,你父母没教过你么?”
李嘉木,不,桑栩眼睫轻动,徐徐抬起眸,淡淡看住了她。眼前人当然知道,桑家最后一个孩子在襁褓里就被送出了长梦,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她这么说,是故意扎他的心。
“要跪,可以。”桑栩说。
秦绮罗冷嗤了一声,她以为什么有胆气的人呢,原来和那纪承恩一样,是个软脚蟹。
然而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上首那人身上释出。仿佛山岳崩塌,牢牢压在了肩头。场中所有人膝下短了一截似的,齐齐跪了下去。纪承恩没有道行,直接趴在了地上,脑袋都抬不起来。更遑论桌椅板凳,统统都断了腿儿。
唯有五姓掌家还坐在原地,可也是强弩之末,李思旧死死撑着,一口金牙几乎咬碎,而周一难要不是旁边的秦绮罗扶着,早就跪了下去。
五个人心中暗暗惊讶,这小孩长到如今,应该只有二十余岁,怎么有这么厉害的道行?他到底是什么位阶?
袖子底下,桑栩摩挲着手心的符咒。无须动用里面的雷电,只需释放其神通自有的威压,便能震慑所有人。每回皇帝瑕发怒,那山崩天倾般的压力桑栩根本承受不住。想不到这五个人还能硬撑,不愧是五姓啊……他们真的很强。
不过,要是三枚符咒的威压一起释放呢?桑栩悄悄把三枚符咒都握在了手心。
席面上的五个人顿时觉得身上骨骼吱咔作响,简直要碎裂一般。再也坚持不住,次第砰砰跪了下去。要再不跪下去,他们的腿就要断了。
顷刻之间,席中无论人鬼,全部跪了。只余桑栩一人,稳稳坐在原地。
这时,桑栩继续说道:“大朝奉统领六姓,四海俯首。要跪,可以。但跪下的,是你们。”
第84章 六姓
五姓人人惊惶,没想到这个家破人亡的孤儿如此厉害。五姓料定这岁终大祭是必赢之局,便是吃准了这孩子没有长辈庇佑,没有家人传法,就算学了点地狱道的神通,也肯定胜不过他们这些浸淫此道几百年的老前辈。
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一上来,就让所有人给他下跪,而他们这些自诩前辈的老家伙,竟然被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李思旧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就是桑离忧活着的时候,他也没给桑家人下跪过!
秦绮罗已经惊恐万分,咬牙道:“好侄孙……不,大朝奉,快快撤了这神通吧。”
威压持续不了多久,眼看符咒发烫,即将释放雷电,桑栩顺坡下驴,迅速收了符咒。高山大渊般的压力消失,所有人不自觉喘出了一口大气。席面都碎了,桌椅菜碟碎了一地,周一难朝周安瑾使了个眼色,周安瑾连忙派人手重新布置席面。
纪承恩吓得打抖,慢慢后退,想要溜走。忽然,身后有一道目光投射过来,似冰刺一般扎着他的脊背。
“纪承恩,”桑栩淡声问,“你说,桑家人擅离职守,贪图享乐?”
纪承恩身子一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桑栩又问:“你说,桑家弃百姓于不顾,坐视迷雾封锁长梦?”
纪承恩脸色胀红,不住拿眼瞧着周一难。周一难却只当看不见,一眼也不看过来。纪承恩知道,大朝奉亲临,五姓颜面扫地,自己已被当成弃子了。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坐上大朝奉的位子,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被问罪么?
他一时气上心头,破罐子破摔道:“是我说的又怎的?小少爷,当年桑家送四个孩子离开长梦,只我们两个活下来。这四个孩子里面,我年纪最大。真的论起来,你得喊我一声哥。我是你唯一在世的亲人,就是一时不察,说错了点话又怎的,难不成你还要打我骂我?到时候你丢的,可不仅是你的脸,还是桑家的脸。”
李思旧心中一动,道:“贤侄孙,毕竟是你亲哥哥。说起来,等会儿大祭上香,桑家除了你俩没人了,你是大朝奉,上头炷香祭拜天地,而他也得代表桑家,上一炷香火啊。”
如果按规矩,纪承恩作为桑家余下两个孩子中年龄更大的那一个,确实得由他上香。
不过……
“所以你们认为,”桑栩没什么表情地说,“他是桑家子?”
纪承恩哼笑,“血脉亲缘,你还要否认?”
底下有宾客问道:“桑家只剩两个人?怎么回事?”
四下里的宾客又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却又不敢多问。
桑栩道:“我出生那年,五姓欲灭我家,鬼门村为了保住香火,送了四个孩子离开长梦。纪承恩,便是其中之一。”
此话一出,举座惊讶。
李思旧泰然而坐,徐徐吐着烟,任四方的目光潮水似的淹向他。就是做的丑事被揭穿又怎么样?活了这么久,哪还在乎这点虚名。他登阶的修为,晋升在望,再加上赵君北、秦绮罗,就算桑家小崽子心中有怨,他也能让这小子打破牙齿和血吞。
和李思旧这个老不要脸的不一样,秦赵周三家看事情败露,脸色沉了点。
事到如今,只能暂时认个逃离长梦的罪过,万不可把升仙的事情捅破出去。
桑栩继续道:“然而,送出去的孩子有四个,桑家子却只有我一个。”
周一难眼皮一颤,目光幽深。
纪承恩大声道:“你胡说!你就是不想认我当哥,在这儿说谎骗人!”
“鬼门村虽然是我家祖地,却并非只有我家住在那儿。同村一起住的,还有许多别家居民。五姓灭门,不由分说,阖村难逃一死。我爷爷开了界碑,找到一条生路。桑家式微,只有能力安排四个孩子的去处。四个孩子,四个名额,桑家给自己保留一个名额,其他三个,赠予了同乡。”
这是桑栩从《大朝奉工作手册》里的内容推断的,因为桑离忧特地记了一条——“关照老孙、老钟和老田家,各家送一头牛,莫让他们知道娃娃已被五姓截杀,痛断心肠”。
纪承恩指着押兵仙师,“我若不是桑家人,听命于桑家的邪祟凭什么保护我!”
“赠你押兵仙师,本是保护你周全,却让你当成了攀诬我家的工具。”桑栩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周一难,他是不是桑家人,你应该心知肚明。”
周一难叹了口气。
的确,他早就知道了。借由血脉因缘的勾连,他本可以利用纪承恩找到另一个桑家子的下落。但怎么卜也卜不出来,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纪承恩可能不是桑家人。
但,那又如何?他们周家要的,只是一个桑家人的名头而已。只要大家认为他是,他就是。
心里这么想,周一难面上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也是被这混账东西蒙骗了。”
纪承恩浑身冰冷,环顾左右,都是对他指指点点的异乡人。
“早就听说这垃圾性骚扰女同事,不是好东西。”
“谁给他的脸,居然敢冒充别人的哥哥?”
而余光之中,座中仙家宾客张张模糊的白脸,更是盯住了他。
的确,他也猜过自己不是桑家人,毕竟他被送出来的时候已经五岁,有了那么点模糊的记忆,而且那押兵仙师颇为高傲,他根本使唤不动。可是只要成为桑家人,周家就会给他房子,给他车子。那可是北京的别墅!谁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他咬了咬牙,道:“大朝奉,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是我错了,但说到底,我也是被你们家连累了。鬼门村覆灭,我爸我妈都死在里面了吧?说到底,是你家欠我的。你要是把我打出个好歹来,看你怎么跟你死去的长辈交代。”
周一难想挽回一点声名,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风度来,道:“小纪到底是个孩子,你有怨气同我们五姓商量,放他一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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