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笙侧过脸来, 询问的目光落在他面上。
暮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
用眼神向越笙示意了下自己没事, 青年慢慢降下半截车窗,陈一白愣了一瞬, 旋即眼神又很快亮了起来。
“你没事?太好了!”他语气急促,趴在车窗边上试图和暮从云对视, “那人回去了!我还以为你……”
话音未落,陈一白忽然僵住了视线。
——车内还有别的人。
沿着亲密覆在青年手背之上的那只白皙手背看去,他一寸寸抬起目光, 就见副座上的越笙坐直了些,正偏过头来瞧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一白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比他更快反应过来的是车内一言不发的青年,暮从云把越笙的手反过来攥住,目光重新落回车前, 车窗也在二人之间缓缓升起。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把手按在升起的车窗上阻拦他!
暮从云眼疾手快地停下了动作,他冷着一张脸抬眼,正待问他是不是疯了,就听陈一白眼一闭,豁出去般低声道: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暗线归位了,他们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但是带回去的刀还控制不了,所以他们——”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又像上次被谁人扼住了脖子般痉挛着摔倒,缓缓蜷缩到了地上。
“——是‘保密令’。”
越笙眸色一凛,当即从暮从云手里抽出了手,他推了车门下去查看陈一白的情况,还没碰到陈一白,却又被地上挣扎的人狠狠甩开。
“你给我滚!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陈一白剧烈地咳了几声,死死盯着面前半跪下来,因为他的拒绝面露茫然的越笙,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被那群人盯上;如果不是你,我可以保护好他一辈子,我……”
“——够了。”
在路边停好了车,刚走到越笙身后的青年沉了眸打断他,暮从云把越笙扶了起来,一抹流光自他的指尖溢出,撞入陈一白的额心,也压下了那份汹涌的刺痛。
陈一白怔怔地抬起脸来。
青年面对他时面色冷漠,就连方才的那抹随手给予的流光也宛若施舍。
——可他对待另外一人的态度……却可以说是再温柔不过。
“哥别听他胡说八道,”暮从云亲昵地吻在越笙的耳边,又安慰般牵起了越笙的手晃了晃,“我和他一点都不熟。”
地上的陈一白露出受伤神色,让他意外的是,越笙却阻拦了青年要往回走的行为。
“那是驱灵人常用的保密令,不是普通的符术,”越笙牵起暮从云的手,在他手心画了一个繁复符号,“这是反咒,可以压制密令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在以前抓捕驱灵人时,异象局就用这招从敌人口中套出了不少话。
和驱灵人有关,也许对方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青年垂眸盯了掌心一会,又看看面前神色严肃的越笙,半晌,他轻叹了口气:
“那哥等我一下,我去问清楚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嗯,”越笙颔首,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句,“小心些,他身上带了驱灵人的符术,说不定还会有别的。”
暮从云应了声,缓步走到陈一白身旁蹲下,陈一白这会已经将面上的狼狈神色尽数遮掩,他背靠着树桩,神色恹恹地抬眸:“所以……你谈恋爱了?”
“和你没关系,”暮从云垂下眼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断交了。”
陈一白冷笑一声:“断交?不是你单方面拉黑了我吗?暮从云,我们认识了四年,你就这么绝情?”
“……你的意思是,我要对一个跟踪偷拍了我三年的变态好声好气嘘寒问暖?还是要当作一切都是无事发生,继续和你往来?”
青年轻扯了唇角,语气冷漠,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质问这些,那我确实也没什么可以和你说的。”
见他就要起身,陈一白试图伸手拉住他,被暮从云轻巧地躲开。
陈一白面色几经变化,才低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开始认识她……”
眼见着那什么保密令又要发作,暮从云捡了片树叶,用流光绘制了反咒放他怀里揣着,禁锢在喉间的束缚破除,陈一白微有讶异地抬眼,又看向不远处等待着青年的越笙:“是他……”
清楚自己能说出真相时间很短,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道:“大概是入学不久,我们有一次出门聚餐,我注意到有人一直在往我们的方向看,散场后,那个人……也就是容露,她跟着你走了一段。”
暮从云轻蹙了眉,对此毫无印象。
“我把她拦住,问她为什么跟着你……但我不知道她身边还跟着两个鬼魂……”
青年抬了眉:“你能看见?”
陈一白点头:“对,她也发现了,于是追问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东西,比如我和你是不是一伙的,我是不是你的助手之类的,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过了两天,她又重新找上了我,她说……”
“——她需要我来监视你。”
他红了眼眶,终于找到机会为自己开辩:“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是什么跟踪狂,我只是……”
暮从云却没有露出什么恍然大悟的神情,青年指了他怀里烧了一半的符,言简意赅道:“抓紧时间,先说完重点,他们处理不了带回去的刀,然后呢?”
陈一白一腔愤懑不上不下地被卡在喉间,又浪费了两秒,才艰涩地道:“藏在异象局的眼线,他带了一把刀回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越笙:“他说是你救了701号,但刀现在不听使唤,他们正试图驯化里面的恶鬼为己所用。”
“701号和恶鬼结下过契约,所以他们尝试和那恶鬼讨价还价,承诺给它解开束缚它的契约,”
顿了顿,他迟疑道,
“代价是……选择你作为它的宿主。”
“宿主?”青年微眯了眼,很快意识到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要给那个家伙找个身体。”
陈一白点点头。
……还挺记仇,在灵坟里暴揍了那家伙一顿,这会就把心思打到他头上来了。
五分钟的反咒很快燃尽了时间,暮从云沉默片刻,就要起身离开,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却听见陈一白低声喃喃道:“所以……”
青年步伐微顿,但看在对方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有用信息的份上,还是耐心将他的问句听了完整。
“所以……”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时间仿佛在无形中被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暮从云轻笑了声:
“你希望我怎么触动?”
“陈一白,”青年的眸光缓缓落在他脸上,“老实说,最开始我完全没有想到。”
“我和我的朋友追查了那群人整整三年,每一次当我们就要抓住他们的尾巴前,他们都能提前感知我们的动向一般,让我们接连扑空。”
“所以我们一直很好奇,是不是有谁潜伏在暗处,才能这么明确地将我们的动向全数透露。”
陈一白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会这么巧,他就恰到好处地“偶遇”了那一次容露对暮从云的“跟踪”?
会不会在这之前,容露就一直潜伏在青年身边……与他这三年来做的事情也别无二致。
他却呆头呆脑地冲过去,接过了容露递给他的这把刀。
“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暮从云语气平淡,只是在向他陈述事实般,“从某些角度来看,我还要感谢你的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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