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模样的血族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长裙, 海藻般柔软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身后, 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浅色的眼瞳里更是一片茫然的空洞。
比起活人, 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做工过于精致,细腻的人偶。
只偶尔眼睛会很轻地眨一下, 胸口慢慢地上下起伏一瞬, 彰显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昏暗的环境里亮起了一盏橘黄色的小灯, 照亮了一方角落。
趁着这微弱的光芒, 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很宽阔,很古朴的房间。
墙壁是暗淡的赭红色, 泛着古怪的颗粒感, 房梁挑高, 以巨大的柱子为支撑, 上面雕刻着古老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破碎剥落的壁画。
这里没有窗户, 也没有多余的家具,只在最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红木棺材。
而棺材的主人正坐在棺材盖上面,时不时地晃动一下小腿。
沉眠许久的血族终于把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梳理开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她在这个角落里翻翻找找,翻出了一个小小的约定。
她想起好像答应过谁,睡醒了之后要见上一面的。
不过到底是谁呢。
少女歪了一下头,随着她晃动的动作,绸质的裙摆慢慢从小腿滑落,露出了下面冷白色的,如同瓷器一般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瑕疵的皮肤。
为了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又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再又一次太阳落下的时候,她像只鸟儿一样,动作轻巧地从棺材上面跳了下来。
独自一人走出了城堡。
……
电话号码打不通。
原来的咖啡店已经被推翻重建,变成了时尚的商业广场,除了古怪的植物气味,还有人来人往时混杂在一起的香水味道,没有半点咖啡的香气。
储存在手机里的地址,因为时间太久了电子元件老化,已经导不出数据。
没办法。
伊芙只能找到了阮煜。
好在这个小辈还在活跃,找他并不算困难。
比起上一次见到他,这个族内小辈更加成熟了许多,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领带打得规整又整齐,皮鞋上看不见半点灰尘。
比起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血族,他看起来更像那些人类。
不只是打扮像,气质也很像。
依然是那张年轻的,英俊的,挑不出任何缺点的脸。
却和几十年前的他迥然不同。
伊芙盯着他看了好半响。
才淡淡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阮煜。”
阮煜嗯了一身。
他叼着根烟。
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却没有点燃它的意思。
随着打火机一开一阖的声响,他眼中的火焰也跟着明明灭灭。
“您睡得好吗?”
“还好。”伊芙淡声回答,她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这位岁数还不到她零头的小辈,语气不可避免地掺杂上些许其他的情绪,“也就几十年的时间,怎么感觉你变了很多。”
阮煜弯了下唇角,很明显的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只是出于习惯地做出了这个动作,“人都是会变的。”
伊芙神色微顿。
她想说,我们又不是人。
怎么会这么容易改变。
但她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简单的寒暄到此为止,伊芙也不是很会和小辈聊天找话题的类型。
很快,她就说出了自己找他的目的。
“你把朝朝叫出来呗,我想见见他。”
这是一段长久的,令人不安的沉默。
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充满了冰凉的,潮湿的冷意。
“你想见……朝朝?”
男人声音透着些沙哑,朝朝两个字从他的嘴中说出来时也显得生疏起来,就像是很久没有说出口了一样。
伊芙愣住了。
少女似乎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神色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凝重起来。
但她所能想象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阮朝的身体又出了什么状况,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沉睡。
在这种无意识的沉眠中,血族的身体会得到修复,失去的能量也会慢慢温养回来。
也就是说,最多只需要几年或者十几年的时间,阮朝就会苏醒。
不过是多睡一会,这对血族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并不多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阮煜的反应显然已经超过了这个范畴。
即使他们的关系再亲密,阮煜再疼爱弟弟,他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还没等伊芙问出心中的疑虑,阮煜的神情就再次沉寂下来,他垂下眼睫,哑着声音道。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但我们要安静一点,不要……不要吵到他。”
……
汽车开到了一座熟悉的庄园里。
这里坐落着整个洛克斯郡最大,最繁华,最漂亮的城堡。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就可以寻觅到它的踪迹。
传闻里,这是一座黄金建造的城堡,各种宝石堆在一起成了一座连绵不绝的小山,就连铺在庄园里的小路都是由彩色钻石堆成的,它的主人拥有的财富数不胜数,所谓的金钱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挥霍的数字。
传闻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真实情况也不遑多让。
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伊芙的功劳。
她活得年岁在族内属于最久远的那一批,哪怕她对金钱这方面并不是很感兴趣,平常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关注过这一方面,但在时间的积累下,她所积攒下的财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富可敌国。
哪怕是从指头缝隙中漏出去的一小点,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数目。
而她又很宠小辈。
尤其是家族里几百年的时间里,才出现的这么一个小孩。
自然要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好的,全都给他。
绕过宝石山,绕过钻石路,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迈过无数向下的台阶,拐过无数弯绕的走廊,又打开了一扇堪称古老的机关,终于走进了一间寻常的,找不到任何特殊地方的房间。
这间房子里同样没有窗户,不会有阳光透进来。
但这里却并不黑暗,走廊两边摆满了长明灯,墙壁上还镶嵌着发光装置,保证了这里一直会有亮光存在。
身着红色长裙的少女,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才看向房间里那具棺材。
“他睡在这里。”
是肯定的口吻。
即使隔着一段很距离,血族独有的五感已经准确地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同时,萦绕在四周的,还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独属于死亡的味道。
过了很久,房间里才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嗯。”
“他睡了多久了?”
“十五年零六个月。”
“那,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
“………”
伊芙偏过视线,看向阮煜。
她从对方的沉默中,察觉到了某种令人绝望的事实。
她深吸了一口气。
又吸了一口气。
慢慢地,慢慢地吐了出来。
伊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感觉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极为费力的事情。
干涩的空气滑过气管,甚至带来阵阵发痛的感觉。
“您可以去见见他。”阮煜低声说,“这次见过之后,就不要再来了。”
“我想……他们都不喜欢被打扰。”
棺材很大,几乎占据了大厅里一半的空间。
而棺材里面,躺着的却是两个人。
这个族里几百年才生出来的唯一的小孩,以一种极为依赖的姿势窝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
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呈现出花瓣一样的淡粉色。
浅色的长睫如同匍匐在脸颊上的蝶翼,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整个人都鲜活地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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