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的反问仿佛重锤,沉沉敲在十字路口中央之人的心头。
远烨凛没有动作。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冒险的举动,尤其是在他们将所有情报拉通之后。
降谷零感觉自己呼吸间的气息都变得冰凉。
他想起自己几十分钟前和松田阵平的争执。
他们兵分两路,使用的是松田和班长的警用对讲机,一边追踪远烨凛,一边迅速铺开信息。
远烨凛本人出现那一刻,他们双方就已经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你说远烨在你们卧底那个组织里,而且地位很高?”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90%以上的可能性。”降谷零说。
松田阵平面容严肃:“你们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因为他一直表现非常正常?”
“或者说,是和你描述中的远烨本人有极大出入。”降谷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你和研二分析后认为他受到脑部伤害的影响,把善恶颠倒,但事实上,他在那个犯罪组织内的活动形象,和我们认识的远烨没有任何不同。”
“你也说了,包括你们在内的组织成员都不知道他身份。”松田阵平下意识反驳他,“hagi知道他身份前,也认为远烨没有任何变化。”
一提到某个名字,双方都陷入了短暂沉默。
松田阵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之,意思是你们认为他并没有精神问题。”
其实这几年他反复回忆当年的细节,尤其是hagi死后,萩原家被灭门前这段时间,远烨凛的所有表现,自己也倾向于认为,远烨凛并没有出现断崖式的精神问题。
“但那样就意味着……他的犯罪行为都是他自己的主动选择。”松田阵平说。
怎么可能?难道要让自己相信远烨主动害死了hagi吗?
伊达航在一旁抢话道:“零,你们不觉得很不符合逻辑吗?”
“一边像普通朋友一样帮助我们,一边又轻而易举杀人。”
“你们在那个组织内,也是听说了远烨他另一个身份的行为,才反应这么大吧?”
是。
降谷零将对讲机放在嘴边,却久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远烨凛在组织内的另一个身份,杀了很多叛徒和卧底,比朗姆更受那位先生宠信。
但是却对他和hiro,两个明晃晃知根知底的卧底,视而不见。
矛盾又割裂,让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远烨凛和阿玛瑞恩其实就是两个人。
而不是……他们的同一个朋友。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两人一直没有听到降谷零的声音。
不过另一个声音却也突然插进来:“让他自己告诉我们。”
诸伏景光冷静开口:“比如,他到底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在他们已经发现他身份的如今。
“他到底是为了松田才去找的普拉米亚,还是仅仅只是对这个国际炸弹犯感兴趣。”
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伪装的引导。
记忆回到如今,降谷零看着还剩下一半子弹的枪落在远烨凛不远处,但是他没有任何动作。
“你在想往哪个方向跑吗?我可以给个提议。”松田阵平却继续开口了。
“你可以往零那边跑,他刚被炸飞过,体力不支。”他一边盯着远烨凛,一边慢慢走近,“比较容易放倒。”
降谷零额头上冒出青筋。
松田,我谢谢你啊。
虽然这么想,但降谷零实际上一言不发。
远烨凛半回过身,看见了身后松田阵平从过道的阴影间走出。
真的要打起来吗?
远烨凛在心里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枪的确没有了,匕首还有两把,一把藏在袖子内侧,一把在外套里,手上有一枚改装过的戒指,外套口袋里还剩几枚注射器,用于注入神经毒素。
噢,外套还是自己顺的,不知道钱有没有给够。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到底是怎么四个人齐刷刷找到自己的??
“你在想我们怎么追踪你的吗?”说话的人变成了诸伏景光。
他是指挥了围堵路线的人,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听了他的建议,才恰到好处出现在正确的地方。
所以他的确能解答远烨凛的疑惑,也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了吗?”
诸伏景光沿着过道走近,远烨凛视线下移,这才发现他走过的路径留下了斑斑血迹,一直延伸到自己脚下。
……
有点冤枉,其实感觉自己的命还有两格,满电量三格。
一格电换普拉米亚三格电,真的不亏。
但是由于自己和景光对视了一眼,直接掉头就跑,就没时间止血了。
顺外套也是为了遮挡一下,他总不能引起普通民众的惊恐。
远烨凛始终一言不发,但是并不妨碍其他人解读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伊达航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有选择了。”
远烨凛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紧紧抓着被他藏起来的武器。
他的呼吸放缓,仿佛在这一刻即将凝滞。
然后他慢慢从口袋里抽出空荡荡的双手,举起来。
——投降了。
自己可不能真的一打四个大猩猩啊。
当然,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远烨凛垂下眼。
刚刚功德圆满系统这个仰卧起坐超厉害的大师居然提醒自己,松田和景光身上的牺牲成就没有消失。
真是好极了,说明普拉米亚根本不是造成两人死亡的原因。
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警惕。
说不定现在反而是一个机会,有充足理由近距离观察他们身边的动向。
所以不如直接放弃抵抗。
远烨凛做出放弃的举动后,另外几人才终于靠近。
松田阵平一下子看见了远烨凛脖子上改造成颈环一样的装置,常年和爆炸物打交道的眼睛怎么会看不出里面有炸弹?
他之前只听伊达航描述过,但直到自己真正看见,才意识到严重性。
他抬手就要去拿,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却被远烨凛一后仰躲过去。
松田阵平立刻抬起充满怒火的眼眸。
这就是降谷说的,在犯罪组织内地位极高?
远烨凛没有说话,甚至目光也只是和他一触即分,就垂下去一言不发。
降谷零立刻暗示他别轻举妄动。
现在想来,如果阿玛瑞恩根本就是远烨凛自己,那么给他安上炸弹的人就值得深思了。
很有可能是……BOSS。
诸伏景光走上前,声音缓和:“你身上还有别的武器吧?”
“可以给我吗?”
远烨凛没有回答,诸伏景光也不需要得到他回答似的,握住他已经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来后,解下他藏在袖口内侧匕首。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后,张开,手心中有一排注射器。
降谷零看了一眼就知道,都是组织研究所出品。
远烨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自己右手的戒指,没有人发现。
拿到所有武器后,诸伏景光抓住他的外套,一眼看到了他身前的撕裂伤。
钢爪一样的武器造成的伤口,往外渗着血,只是被外套遮掩,才看不清楚。
看到这几道伤口的人立刻忘记他们要做什么了,连质问都变成了大脑一片空白。
“送到医院去,现在立刻!”
诸伏景光说完这句话,远烨凛反而后撤,将外套从他手中拯救出来。
如出一辙的抗拒。
“你知道这么大的伤口很容易感染吗!”松田阵平指着他很火大地嚷嚷起来。
“你在抗拒什么!既然投降了就好好配合啊!”
自己可去不了普通医院。
远烨凛想。
公安医院也不行,那属于自投罗网了。
虽然现在也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他们又不可能把自己送到组织医院去。
降谷零猜到他可能是不愿意去公安医院,于是头疼地按了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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