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开动,真正不在乎上不上班的应该是他们这位免费的司机才对。
林惊度嗅了嗅车内的味道,蹙起了眉头。
人类这血的味道明显不是只抓挠出来会有的,还带着一点点肉被烧焦的苦涩味。
人类被【影蜥】抓伤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人类肯定会装出那副虚弱的样子祈求他心软,谁能对一个病号说重话呢?
只是……
和卡特道了再见,进小区,上楼,刷卡按电梯楼层,密码锁开门回家,坐到沙发上的那一刻,邪神微凉的手搭在了越裴回那只满是血污的手臂上。
黑雾从手掌下溢出,很快就见了效。
不该有的伤口悉数消失,他也不用担心人类会因为失血发高烧或引发其他病症了。
“好了。”少年搭在越裴回手臂上的指尖收回,平静地说。
越裴回愣住,他怔怔盯着已然完好无损的手臂,无法挪开视线。
他现在思绪一团乱麻。
他不是没做过任务,也不是没当过卧底。但只有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从来没有哪只诡异,会软软地跌入他的怀抱;从来没有哪只怪物,会将柔软的唇贴在他唇角。也从来不会有人认真地说“我算是你的家人吗”,也不会有诡异怪物异类不把他看作敌人,不把他看作可以利用的工具,而是“我的人类”。
这几个字重得可怕。
男人的黑眸终于抬起,望向还没开口说话的林惊度,突然想开口解释,可张开嘴,却发现喉咙被巨大的焦灼堵住了,他说不出一点话,也找不出其他低劣的理由。
但他也无法去承认,我骗过你。
他害怕被邪神一寸一寸剥开伪装,什么也藏不住,最后什么也留不住。
男人沉默良久,艰难侧过头,喉结滚了两滚,沙哑着声音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惊度垂着眼,说:“你一开始留下来,是打算监视我吗?”
“……对。”
“如果我不发现,也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伪装一辈子?”
“……对。”
“唉。”
少年轻轻叹息一声,那声叹息分明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插进了越裴回胸口。
林惊度甚至没有控诉,只有平静。
他不意外发现这个意外。
林惊度眼睫颤了两下,那双眼睛流溢着看不清的暗光,他再度开口问。
“——所以有机会的话,你会想杀了我吗?”
越裴回呼吸一滞,他保持了沉默:“……”
林惊度从这沉默里读出了答案:“我知道了。”
少年窝在沙发里,印出一个深深的凹陷,看起来有点难过:“所以你一直在欺骗我,骗了好多好多天。”
“你说的每句话明明我都记住了,为什么啊。”林惊度问出的“为什么”宛若很轻的呓语,没有愤怒,但很不解。
他其实不介意人类有异能,也不介意人类会警惕,更不介意人类隶属特殊事件处理局。他不是没有察觉,他是隐隐感觉到了真相,还在主动等人类开口。
他只是以为他们双方足够地坦诚。
可这告诉他,并不是他所想的这样。人类其实想瞒着他,不想告诉他的。
林惊度坐起来,盯着越裴回,问:“那你以前对我的好,也全是装出来的吗?”他的下场会是【影蜥】那样吗?被毫不留情的冰棱刺穿吗?
“不是。”几乎是很快速的,男人脱口而出。
他有点无力地辩驳着:“对你的好……都是真的。”
爱是最无法掩藏的,他从爱上那刻起,都是真心。
林惊度抿着嘴,手指想蜷缩起来,却被人抓住了。
那手心滚烫得惊人,濡湿了林惊度的手背。
男人的手牵引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林惊度手搭在越裴回胸口的那一刹那,他可以听见对方急促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是被发现的恐慌,还是被冷淡以对的心酸?
越裴回垂下眼帘,慢慢闭上眼,几乎是暗哑地开口:“我没有办法了。”
他不算是最有勇气的那一类,他屡屡算出坦白后可能的风险,他就会退缩。
林惊度读得懂那颤抖的眼睫下所蕴含的情绪,他没抽回手,但语气也没有丝毫的缓和:“其实你是不信任我,对不对。”
那攥着他手的力度骤然加大,捏得林惊度的手发疼。
林惊度认为他付出了十倍的信任,对方却恐惧着摇摇欲坠,无法去相信邪神其实会谅解。
好没有安全感的人类,只是人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客厅里陷入难言的沉默,林惊度还是挣了一下,示意放手,越裴回也没有强扯着不放,无言地松开了。
“你……”男人艰涩着嗓子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在震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林惊度的视线落在那不断亮起的手机上:“你还有工作吧,要不先去做了比较好。”
越裴回下颌线绷紧,明显不想去接听。
但林惊度淡淡地说:“你不觉得我们互相需要一个冷静的时间吗,这不刚刚好。”
越裴回迟疑了,他还是沉默地拿过手机,接通。
是局里让他返回现场收拾残局,方便后续部门介入清理修复。
没有了对话,只有脚步声,还有重新关上门的声响。
客厅安静了,只留了林惊度一人。
少年踩着地板走到落地窗前,微微垂眼往下望,正好可以看见从单元门走出的人类。
颓然,有几分恍惚,精神状态很不佳。
理智的弦就差一分一毫便可以崩断,所剩无几。
苍白的指腹搭在玻璃窗上,少年眸色闪烁。
难道他不会心疼吗?是有点生气,但不影响林惊度心疼。
可林惊度真的需要冷静一下来思考,他无法得出结果。
还有……
理性告诉他,他必须要考虑处理局是否会对他的存在产生危害。
一个下午,林惊度都在尝试让自己沉浸入书之中,但很遗憾的是,他失败了。
以前轻易就能看入的书,那扭曲的字体好像真的变成了扭曲爬行的虫子,叫他看不清也读不懂里面写的什么。
盯着那蠕动的文字看了半晌,林惊度还是将其放进一边,触手钻出来,自然而然地把书收进深渊里去。
天色渐暗,林惊度侧脸望过去,才发现下雨了。
这回是暴雨,漆黑的落地窗上全是大颗大颗的雨滴。
伴随着暴雨声,落地窗旁又是“扑通”一声,少年跌入窗边放着的懒人沙发上,顺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漫长的忙音后,终于是熟悉的懒散声音:“喂?”
“我有事要问你。”林惊度语气冷淡,没从刚刚的事情里钻出来。
柏羡青琢磨了下这话,快速跳到自己最终的猜测:“你把人类丢了?终于发现他真面目了?”
林惊度:“……”
“你没说错。”他轻声说,“只是没丢。”
柏羡青反应过来:“你发现他真面目?”男人饶有兴致地问,“是什么。”
林惊度面无表情:“处理局一把手。”
柏羡青不语一秒,干巴巴地说:“哇,好酷。”
少年从他不语的这一秒捕捉到了什么,眯起眼睛:“你知道什么?”
柏羡青“唔”了一声,“不算太知道吧,但感觉对方就该是这种才对。”
“你知道处理局?”林惊度问,“你似乎并不惊讶。”
柏羡青懒懒地说:“是挺熟悉的,有熟人在里面工作。”
他意识到林惊度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了:“小惊度,你是不是担心处理局对我们有杀心。”
那头顿了两秒,才慢慢地“嗯”了一声。
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柏羡青一边无聊转着办公椅,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你放心,那倒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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