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家庭(227)

　　“好的，李叔，辛苦您了。”

　　门内传来疏离而礼貌的声音。

　　管家听着秦钧的回答，脑中却回想起了老夫人一口一个“怪物”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三楼。

　　与此同时，与管家预想中秦钧坐在桌前学习的场景不同，房间内一片漆黑，秦钧站在门口，仿佛刚刚回到房间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打开灯，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自己的手机，换做其他时候，秦钧应该会选择跟戚朗通话，但是现在还不行，小朗的直觉很敏锐。

　　这时候如果通话，小朗或许能看出自己的异样，秦钧注视着桌面的手机，他已经习惯了祖母的讽刺和厌恶，一开始或许还会难受，但现在已经不会生出任何的情绪。

　　秦钧的眼神有些平静，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如同肌肉痉挛一般，他的手颤抖着。

　　秦钧攥紧了手指，颤抖逐渐消失，而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几乎是瞬间的功夫，自己的指甲就变长了，尖利的指甲戳的掌心生疼，甚至刺破了皮肉。

　　血珠滚落下来，伤口却几乎在眨眼的功夫就愈合如初。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秦钧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怪物，祖母愤恨的咒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响起，他垂下睫毛，从收纳盒中拿出指甲剪。

　　寂静无声的房间中传来卡次卡次的声音。

　　然而，指甲的硬度远比工具更加坚硬，为了能剪下来坚硬的指甲，秦钧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眼睛盯着指甲，几乎是硬扯下来的，又用剪刀一点点搅碎，因为太过用力，鲜血混着指甲的碎屑砸下来。

　　钻心的疼痛很快愈合，手上没有任何伤痕。

　　桌面却满是斑驳的血迹。

　　他真的像是祖母说的一样，是个怪物。

　　弯曲的指甲刀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指甲再次变回了圆润干净的模样，但等到第二天，又会重新变长。

　　秦钧坐在椅子上，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像。

　　半晌，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秦钧一动不动，却想到了什么，当即将手机拿了过来，在看到屏幕中预料之内的名字时，他抿了抿唇，有些发凉的手指触碰手机屏幕，不太明白为什么小朗会突然给他打过来。

　　因为滑冰比赛，戚朗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虽然他们还保持着联络，但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主动打电话。

　　偶尔戚朗早睡时，他们也只会发条晚安的语音。

　　秦钧原本以为自己今天不主动联络戚朗，小朗会早点睡觉，但是现在小朗打过来了。

　　秦钧手指微动，按下了接听。

　　现在他已经将周围的东西收拾好了，调节好了情绪，就算戚朗再怎么敏锐，也不会察觉出异常。

　　“喂？”

　　戚朗略带些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静的房间内就像传来了珠子砸白玉盘一样的声音，清脆而悦耳，让人心尖一松。

　　秦钧没有吭声，他将屏幕放大，对上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对方不知道缩在哪里，光线有些昏暗，头顶还是木板，看上去有些狭小。

　　“你这是在哪里，小朗？”

　　秦钧原本还想要问小朗今天怎么睡得晚了一些，听到这句话，直接忘掉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略有些疑惑地道。

　　“床底下！”

　　戚朗因为不困，精神头正好，正在床底下清点他许久没有翻看的宝贝，说着他就随手搂过以前人类送给他的篮球，就开始往外面冲。

　　镜头晃动着。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秦钧莫名有些好笑，仿佛每次跟戚朗相处的时候，狼耳男孩都会做出一些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打岔，戚朗再次从屏幕上看到秦钧的时候，秦钧眼里都是笑意，半点看不出之前的颓丧。

　　“小朗，你今天怎么睡的晚了一些？”秦钧问起了之前的问题。

　　戚朗没有详细的说，只说自己最近减少了训练，随后就兴致勃勃地问起了秦钧下周要不要去参加沈叔叔的宴会。

　　虽然这一开始是戚凌疏想知道的。

　　但是戚朗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跟秦钧见面了，在知道有宴会可以见面后，他自然很期待见到合作者！

　　沈叔叔的宴会……

　　秦钧知道沈叔叔最近惹祖父生气了，祖父向来好面子，就算关系僵硬，也不会明面上给人难看，他嗯了一声：“我会去的。”

　　“太好啦！”

　　戚朗蓝眼睛亮了起来，他抖了抖狼耳，在知道可以见面后就喜滋滋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跟秦钧介绍起了自己收藏宝库中的东西。

　　戚朗的话向来不算多。

　　但是跟两个小胖子和熊杰喜欢叽叽喳喳不同，秦钧很善于倾听和引导，想要知道戚朗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戚朗不免说的多了一点。

　　等到戚朗说累了之后，秦钧还有些意犹未尽，仿佛只要是戚朗的事情，不论再怎样微小或是无趣，他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更别说，戚朗还是个很有趣的性格。

　　看着戚朗有些困倦的模样，秦钧停顿了一下，出声道：“小朗，早点休息吧，我们等明天再聊。”

　　“好。”

　　戚朗上下点了一下脑袋，他其实不算困来着，不过眼皮确实在一直打架，不过，在挂断通话之前，他盯着秦钧，忽然出声道：“小钧哥哥，你也要早点睡觉！你最近看上去很累。”

　　秦钧愣了一下，笑着说了好。

　　挂断通讯后，房间顿时寂静下来。

　　秦钧依旧坐在椅子上。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挺得笔直的脊背有多么僵硬。

　　自从拿到水晶流沙之后，除了身体的异样之外，他的睡眠质量就一直不高，每次睡觉的过程，就仿佛亲眼目睹自己变成怪物的过程，窒息、阴暗、粘稠以及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伪装的很好，至少祖父母以及身边的管家乃至老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除了小朗。

　　秦钧有些想笑。

　　他不想被小朗发现，可事实上，他选择接通小朗的电话的时候，或许就已经表明，自己是想要获得关心的。

　　而戚朗也确实如自己所想，给予了他关心。

　　小朗怎么能这么好呢？

　　秦钧将沾满血的垃圾袋系起来，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指甲，他想，自己是怪物这件事，所有人都可以知道。

　　但是，小朗不行。

　　唯独小朗，他绝不能知道。

　　另一边，戚朗不知道秦钧的想法，如果他知道就会告诉对方，这是痴心妄想，聪明的狼一早就知道他是特殊的！就像狼群成员一样，狼的合作者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获取能量的过程痛苦的。

　　戚朗看得出来，秦钧在吸收水晶流沙的时候应该很不好受，这也是他这么期待见到秦钧的原因。

　　戚朗觉得，自己最近其实也有点变强了，如果现在见到对方，应该会让他舒服一些！

　　不过具体实践还是得等到与秦钧见面再说，因为滑冰比赛也快要开始了，戚朗虽然已经减少了许多训练任务，但劳逸结合下每天过得还算充实。

　　等到周六的晚上，他便跟着狼群成员们一起前往了沈东述举办的宴会。

　　沈东述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冒险家，可家族有钱，他名下也有几家公司，尽管他本人很讨厌商业宴会，但有些合作只能通过这样的形式才能达成。

　　戚泽时一家过来的时候，沈东述正在远处和几个中年人应酬，他保持着微笑，但在熟悉的人眼中，对方这个状态显然就是不耐烦。

　　远远地看到戚泽时一家人，沈东述一脸得救的表情，朝着他们这边挤眉弄眼，戚泽时表情淡淡的，他跟戚朗说了一句话后，就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闻杜柔也要跟人类应酬，她低声对着小朗叮嘱了几句后，瞥了眼两个高中生。

　　“妈妈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弟弟的。”

　　事实上，不需要闻杜柔的提醒，戚凌疏和戚悦也会看好他们的弟弟。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西服礼裙眼花缭乱，不少人也带了孩子过来，戚朗本就与秦钧约好了见面，进来后就开始搜寻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