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待诸神发话,周遭幸存的一些神魔按捺不住了,他们不知源族为何物,只知灭顶之灾降临,不杀丹卿,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舍一人,便能力挽狂澜,为何不舍?
“狐帝你糊涂啊,此子已有入魔之兆,留他不得。”
“你听不懂诸神的话吗?等他什么血脉觉醒,一切都来不及了。青丘宴祈,你想成为千古罪人被世世代代唾骂吗?”
“没错,他可是神仙,神仙为苍生舍生取义,难道不应该赴死吗?”
“待他死后,我们自然为他立长生英雄碑。”
“快杀了他,来不及了……”
生死存亡之际,不论神魔,恐惧都会撕烂他们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露出丑陋的原本面目。
宴祈嘴角笑意讥讽,不屑于搭理蝼蚁,他眸光冰凉地睨着一尊尊神佛,讥诮道:“有忘恩负义恬不知愧的卑鄙祖宗,也难怪后辈贪生怕死,毫无道德廉耻。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们可曾听过?你们与那捂不热的毒蛇浑然无异。”
诸神沉默,隔着时空,他们像是被后辈狠狠甩了两巴掌,又痛又麻。
他们当真感觉不到羞耻,当真不惭愧吗?也不尽然。
有时候,他们也不懂,为何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般模样。最初的最初,混沌初开,先有源族,再有仙妖魔人神冥。源族称得上六界亚父,六界敬重崇拜源族,也羡慕源族与生俱来的力量。可不知何时起,这种羡慕崇敬,逐渐变了味。嫉妒蒙住他们的心,邪念在他们脑海疯狂滋长,最后甚至生出取而代之的恶意。
一开始,只是小部分人付诸行动,后来一切失控了。
源族与六界成为无法共存的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抵还是会愧疚害怕的吧,否则一切尘埃落定后,为何六界还大肆抹除源族存在过的痕迹?他们害怕源族卷土重来,他们不曾放过任何一个源族人的生命,老人、妇女、婴孩……就连他们的灵魂也要死死封印在归墟,留下祖祖辈辈必定期清除煞气的遗命。
严防死守万万年,曾经的天地共主——源族人,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漫天势不可挡的黑暗煞气,便是他们如泣如诉的血泪吗?
没有神佛出言驳斥宴祈,许久,长生大帝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并非辩论对错的时机。归墟恶煞祸乱天地,它们日积月累的怨恨有多深,阴邪之力便有多强大。这些煞气一旦解开他封印,他将在魔煞引导下,变成真正的地狱修罗,抬手间,天地万物灰飞烟灭。对他来说,被魔煞之气操控的生,又有什么意义?”
另一古神叹了声长气,语气慈悲:“前人造的孽,不该祸及后辈,苍生无辜啊。”
苍生无辜,丹卿便合该牺牲?
宴祈险些嗤笑出声。
说话间,仍有煞气躲过仙者的追捕拦截,直奔丹卿。
周围神魔心思各异,眼下情形,哪怕各界联手,恐也难敌恶煞,但好歹还有一条挣扎求生的活路,若煞气汇聚丹卿体内,他们立即就会死。
如此想着,众神佛未动,部分仙者魔修倒是默契十足,纷纷攻向宴祈。
宴祈暴喝一声,红莲焰火四面八方散去,一半在丹卿周围铸成坚不可摧的火墙,另一半则无差别攻击。
大几十号实力不凡的仙魔围困宴祈,宴祈咬紧牙关,死守丹卿。
顾明昼等人想要帮忙,却被丹卿困在防护阵中,哪怕拳头捶砸出血,仍不可撼动防护阵半分。
天地荒凉,厮杀遍野,血染山河,每个角落都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上空,一尊尊神佛面露悲哀,他们能看到千里之外,亦能看见眼前的生死厮杀。有的神佛于心不忍,却又顾虑局势,没有出面帮助宴祈。
如今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丹卿死。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一个苍生无辜!啪啪啪——”低沉年轻的男声极具穿透力,突然响起。和着他那慢悠悠的鼓掌声,在硝烟弥漫中更是醒目。
“又好一个前人造孽不该祸及后辈!”
男声语调懒懒淡淡,却透着股杀人于无形的嘲弄,引得诸佛众神不由侧目,望向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
容陵虽迟但到,他勉力腾云至此,血衣斑驳,身形摇晃,险些倒栽下来。
踉跄站稳,容陵拄着剑,先看一眼苦苦支撑的宴祈,以及状态不明的丹卿,这才似笑非笑地仰望一座座神佛,他眼底非但没有尊敬,反而蓄满嫌恶,就像在看一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诸位神佛前辈,恕晚辈直言,你们还真是……又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全然不要脸皮!”
诸神:“……”
怎么又冲出一个身残志坚的小年轻骂他们?
这些人是不是忘记,天帝请出他们,是恳求他们来收拾残局的?
重伤毫不影响容陵的底气与嚣张,他睥睨诸神,明明身处低位形容狼狈,却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仿佛比诸神还傲慢:“既然诸位前辈不懂做人,那便由我这个晚辈教导一二。首先,前人造孽不该祸及后辈,此言确实有理,可这句话的前提是什么?是前人承认杀孽深重,负荆请罪,双膝下跪,真心乞求受害者的原谅。但你们呢?你们占尽好处杀光源族,至今毫无歉愧,不仅不弥补源族最后的血脉,还打着守苍生卫天下的旗帜,置他于死地。怎么,捂嘴吗?杀光最后一个源族人,就能彻底掩埋六界不仁不义的过去?你们苦苦经营,千秋万代,为九重天为仙界打造出高风亮节、人人趋之若鹜的美名,可公平公正的光鲜外表之下,尽是道貌岸然的败絮。”
“源族等了万万年,从未等到一句道歉。”
“纵然不曾亲身经历,但晚辈认为,源族当年虽被你们血洗直至最后一人,但他们的恨他们的怨,亦不足以毁灭天地。是你们将源族魂魄囚禁归墟,每当魂魄有重聚之势,便令后代加固封印,渐渐地,他们戾气便越来越重。”
“诸位神佛怕是不知,有多少仙神,为了掩盖这段罪史,活生生葬送在归墟?他们苦心修炼,斩妖除魔,积攒功德,耗费百年千年的时间终于成仙,他们以为进归墟加固封印,是为正义而战,是为守护苍生而死。你们又可知,我兄长便是在归墟殒命,我也曾苦守归墟数百年,剑下无数源族残魂,我曾以为那是功勋荣耀,如今才知,我们是傻子,是受你们蒙骗的残忍刽子手。”
“你们以为,还能瞒下一个万万年吗?”
“与其一错再错,不如诚心悔改,尽力补偿!”
容陵虽然丧失了战斗力,可他嘴还在。
说完长篇大论,且不说众神魔有何反应,漫天煞气竟兀然迸发出一声长长悲鸣,天地为之共颤,似在应和容陵。
但它们没有停止厮杀,反而更加奋勇地吞噬每个企图绞灭它们的六界生灵,意图宣泄长年苦闷。
执念已让这些亡灵残魂化作魔煞,它们对六界的仇恨,不是容陵三言两语便可轻易化解。
诸佛神色怔忪。
这时,数道凄厉喊叫声同时传来。
正全力对战宴祈的所有仙魔,眨眼间,皆神魂俱灭。
红莲焰火亦化作一片片枯叶,带着余烬,散落成灰。
宴祈口吐鲜血,摇摇欲坠,这不是他动的手。倏然睁大了眼,宴祈不可置信地望向身后——
魔雾滚滚中,站着个面无表情的清瘦男子,一袭青袍,随风而动,他翻滚的衣袂,似能卷起雷电风雨,毫无疑问,此时无论谁发动攻击,都会被他轻而易举地绞杀。
万籁俱寂。
清瘦男子缓缓抬头,他双目沉沉,眸中没有一丝光亮,似永黑的夜。
他好像谁都没有看,又仿佛已锁定每一个人,就连年轮时光也因他短暂停顿,随即才缓缓恢复流动。
漫天恶煞如同找到主心骨,义无反顾向丹卿扑来。
“他的血脉封印,解开了?”
“准确来说,是解开一半。”宴祈有一瞬茫然,“再这样下去,不需片刻,他的封印便能彻底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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